时间仿佛被拉成了细丝,每一秒都绷得紧紧的。外头宫女的催促声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心上。孙公公急得原地转圈,汗水顺着肥硕的脸颊淌成小溪。
林凡强迫自己镇定,他知道此刻自己就是主心骨,不能乱。他快速扫视厨房,目光锁定那篮红艳艳的樱桃。“诚哥,选最红最熟的樱桃,我去找细笔和干净纱布!” 他语速快而清晰,不容置疑。
小诚子对食材有着天然的敏感,立刻扑到樱桃篮前,手指飞快地挑拣,眼神专注得像在遴选珍宝。林凡则冲向调料台,不顾旁人惊愕的目光,找来一支用来给点心描金线的崭新细毫笔,又撕下一块蒸笼用的干净细纱布。
“捣汁!只要最红的汁水,不能有渣!”林凡一边将樱桃递给小诚子,一边将纱布叠成小兜。小诚子心领神会,将几颗饱满的樱桃去核,用刀背小心翼翼地在碗里碾压,鲜红的汁液缓缓渗出。林凡用纱布过滤,得到小半勺清澈红亮的樱桃汁。
此刻,那几块颜色暗沉的定胜糕如同等待急救的病人,躺在笼屉里。林凡深吸一口气,接过细毫笔,蘸饱樱桃汁。他的手很稳,前世熬夜画ppt练就的专注力此刻派上了用场。他不敢大面积涂抹,那样会改变糕点原味,且更容易露馅。他采用“点染”之法,只在原有暗红色花瓣的尖端、边缘,用极细的笔触进行补充和提亮。
“诚哥,你看这里,颜色衔接是否自然?”林凡每点几下,就征求小诚子的意见。小诚子凑近了,鼻子几乎要碰到糕点,仔细审视,偶尔指出:“这里,稍淡一分……那里,晕染开些许……”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胆大心细,一个味觉敏锐,竟在这生死时速间,完成了一场无声的“色彩修复手术”。经过樱桃汁的巧妙点缀,那原本死气沉沉的暗红色,竟然真的显得鲜活亮丽起来,虽然近看细微处仍有差异,但整体观感已与“绯红胜火”的描述相差无几!
“好了!快装盒!”林凡放下笔,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孙公公几乎是扑过来,亲自将点心装入精致的食盒,手还在微微发抖。
食盒被宫女提走的那一刻,整个偏院厨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孙公公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眼神发直。
接下来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架在火上烤。孙公公时不时派小太监去打听消息,回报都是“点心送进去了,还没动静”。
林凡和小诚子靠墙坐着,相顾无言。小诚子还在回味刚才处理樱桃汁的过程,喃喃道:“樱桃汁色艳而易褪,若能加入少许柠檬汁或明矾……唉,仓促间,也只能如此了。” 竟是职业病发作,开始总结起技术得失。
林凡却没他那么淡定,心里盘算着最坏的结果:如果被识破,会是什么下场?打板子?发配辛者库?还是……他不敢再想下去。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技术宅,忽然觉得,能像小诚子这样纯粹地沉浸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也是一种幸福。
就在空气凝重得快要滴出水时,之前来催点心的那个宫女竟然又回来了!所有人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孙公公连滚带爬地迎上去,声音发颤:“姑……姑娘,娘娘她……”
那宫女脸上却不见怒色,反而带着一丝轻松,甚至有点好奇:“娘娘用了点心,说今日的定胜糕,色泽似乎格外鲜亮,瞧着就喜庆,用了小半块呢。”
一句话如同天籁,瞬间驱散了偏院里的阴霾!孙公公几乎要喜极而泣,连连作揖:“娘娘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宫女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凡和小诚子身上,特意多看了两眼:“孙公公,你这儿倒是出了两个伶俐人。娘娘说了,往后这定胜糕,就按今日的色泽来做。”
“是是是!奴才遵命!”孙公公点头哈腰地送走宫女,转过身来时,脸上的肥肉都因为狂喜而颤抖着。
危机解除,而且因祸得福!孙公公再看林凡和小诚子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救命恩人。他破天荒地拍了拍林凡的肩膀(力道没控制好,拍得林凡龇牙咧嘴):“好!好小子!还有小诚子!你们俩今天立了大功了!咱家记下了!”
周围那些原本看热闹或心怀嫉妒的太监宫女,此刻也纷纷换上了笑脸,说着恭维的话。林凡和小诚子瞬间从洗菜房的小透明,变成了尚膳监的小名人。
然而,林凡不经意间注意到,人群外围,有几个穿着体面的人,正冷眼旁观,眼神中带着审视。其中一人,林凡记得好像是副总管陈公公身边得力的随从。
林凡心里明白,这次冒险成功,虽然暂时赢得了孙公公的感激,但也彻底把自己放在了聚光灯下。之前可能只是小有名气,现在却是实打实地“办成了事”,而且办的是贵妃娘娘的事。这无形中得罪了多少人?又会让多少人生出别样的心思?
当天晚上,林凡和小诚子甚至分到了一份加了肉沫的“奖赏晚餐”。两人蹲在墙角,就着月光吃饭。
小诚子依旧沉浸在技术层面:“凡子,你说若是用红菜头的汁水,颜色会不会更稳?”
林凡却有些食不知味,低声道:“诚哥,颜色是稳了,我怕咱们俩,要不稳了。”
小诚子茫然抬头:“为何?”
就在这时,陈公公身边那个小太监又来了,这次脸上带着更复杂的表情:“小凡子,小诚子,陈公公有请。”
又见陈公公!而且这次是点名他们两人一起!
林凡和小诚子对视一眼,心里同时一沉。刚刚闯过一道鬼门关,另一道更深的门,似乎已经为他们打开了。陈公公这次召见,是褒奖?是笼络?还是……新的风暴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