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最后一缕余晖彻底隐没在西漠的沙丘之后,夜幕如同巨大的黑丝绒幕布,沉沉笼罩住月牙泉的绿洲。空气中的血腥味与邪术粉的刺鼻气息尚未散尽,暗卫们正有条不紊地清理着遍地的尸体,刀剑碰撞的轻响与脚步声交织,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辞捏着那团被揉得变了形的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周遭的空气冻结。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连站在他身侧的墨老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敢轻易开口。方才那场厮杀的狠厉尚未褪去,此刻这股无声的怒意,却比刀刃更让人胆寒。
留在京城的三名暗卫,是他一手培养的心腹,不仅身手卓绝,更擅长隐匿追踪,是他安插在京城的眼睛。他们潜伏在暗处,替他盯着朝堂上的风吹草动,盯着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世家势力,更盯着沧澜岛在京城布下的暗线。可如今,这三颗眼睛,竟被沧澜岛主连根拔起,甚至还敢将消息送过来,这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是踩着他的底线,在他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元帅。”林婉清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依旧温和,她缓步走到沈辞身边,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沧澜岛主此举,分明是想激怒你,让你乱了阵脚。”
沈辞缓缓松开手,掌心的信纸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他抬眸看向林婉清,眼底的怒火稍稍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凝:“他成功了。”
短短四个字,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林婉清微微一怔,她原以为沈辞会强压下怒火,冷静布局,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承认。
“但愤怒,也是最好的武器。”沈辞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算计与狠厉,“他想让我乱,我便先让他以为我乱了。然后,再一点点撕碎他的希望,让他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墨老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叹了口气:“沈小子,沧澜岛势力盘根错节,其岛主更是老谋深算,你如今腹背受敌,西漠有巴图虎视眈眈,京城有沧澜岛暗线作祟,万不可冲动行事。”
“冲动?”沈辞轻笑一声,转头看向墨老,眸色沉沉,“墨老觉得,我像是会冲动的人吗?那三名暗卫的死,不会白费。他们的血,会成为沧澜岛主的催命符。”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暗卫统领,沉声道:“传令下去,让京城的暗线全部蛰伏,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另外,将我们在西漠截获的沧澜岛与北狄勾结的证据,悄悄送一份给京城的御史台,记住,做得干净点,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暗卫统领躬身领命:“属下明白。”
“还有,”沈辞补充道,“派人盯着沧澜岛在西漠的所有据点,一旦发现他们的动向,立刻回报。另外,查清楚,沧澜岛主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杀了我那三名暗卫的。”
“属下这就去办。”暗卫统领不敢耽搁,转身快步离去。
墨老看着沈辞有条不紊地布置着,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了几分,却依旧忍不住提醒:“你将证据送给御史台,是想借朝堂的力量牵制沧澜岛?可朝堂之上,鱼龙混杂,那些御史未必会帮你,说不定还会将证据泄露出去。”
“我要的,就是他们泄露。”沈辞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那是属于腹黑的算计,“沧澜岛主在京城经营多年,必定与不少世家有所勾结。一旦证据泄露,那些与沧澜岛勾结的世家,为了自保,定会互相猜忌,甚至反咬一口。到时候,不用我出手,他们自会乱作一团。”
林婉清在一旁听着,心中暗暗惊叹。沈辞的心思,果然深沉如渊,明明是身陷绝境,却总能在绝境中找到破局的机会,将所有的不利因素,都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武器。
“那三日后的黑风谷之约,你打算如何应对?”墨老问道,这才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巴图与沧澜岛主联手,势力不容小觑,更何况巴图手中还有金沙部的邪术师,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沈辞看向远处的黑风谷方向,夜色中,那里的轮廓模糊而狰狞,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黑风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巴图选择在那里动手,想必是早已布好了陷阱。”沈辞缓缓道,“但越是险要的地方,往往越是有机可乘。”
他转头看向林婉清,目光落在她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金光:“你的血脉之力,能克制邪术,也能解毒,这是我们最大的底牌。三日后,你随我一同前往黑风谷。”
林婉清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听元帅的安排。”
“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尽快恢复体力。”沈辞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你的血脉之力消耗过大,需要好好调理。墨老,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墨老摆了摆手:“放心,有老夫在,保准让林姑娘三日后恢复如初。”
夜色渐深,月牙泉的泉水泛着淡淡的银光,茅草屋里的灯火摇曳,映出三道身影。墨老正在为林婉清调配调理身体的草药,陶罐里的药汤咕嘟作响,散发出浓郁的药香。沈辞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中拿着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西漠的地形,以及北狄残余势力和沧澜岛据点的分布。
他的手指在黑风谷的位置轻轻敲击着,眉头微蹙,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应对的策略。沧澜岛主杀了他的暗卫,无非是想逼他回京城,打乱他在西漠的计划。可他偏不遂对方的意,西漠的棋局,才刚刚开始,他岂能半途而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名暗卫快步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元帅,这是从那名北狄将领身上搜出来的。”
沈辞抬眸,伸手接过木盒。木盒做工精致,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看起来并非北狄之物。他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枚玉佩和一张纸条。玉佩通体漆黑,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黑鹰,正是沧澜岛的信物。而那张纸条上,只写着一行字:黑风谷,交人,否则,京城永无宁日。
沈辞看着纸条上的字迹,眼底的寒意更浓。沧澜岛主果然是打的这个主意,想用京城的安危,逼他交出林婉清。
“看来,沧澜岛主对女娲族的血脉,势在必得。”墨老凑过来看了一眼,沉声说道。
“他想要,我偏不给。”沈辞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炭火盆里,看着它瞬间化为灰烬,“林婉清是我的棋子,只有我能决定她的命运。”
林婉清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动,抬头看向沈辞。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却也让他眼底的腹黑与算计,显得格外清晰。他说她是棋子,可他却一次次地救她,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麒麟血。他的心思,就像这夜色,让人看不透。
接下来的三日,月牙泉的绿洲上一片忙碌。暗卫们加紧训练,熟悉七星阵的变化,墨老则每日为林婉清调理身体,传授她一些运用血脉之力的技巧。沈辞则整日待在茅草屋里,研究黑风谷的地形,制定作战计划,偶尔也会走出屋子,看着训练中的暗卫,或是站在月牙泉边,望着远处的沙丘出神。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眼神越来越锐利,仿佛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辞便下令出发。暗卫们整装待发,个个身披铠甲,手持兵器,眼神坚定。林婉清也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劲装,脸色红润了许多,气息也稳定了不少。墨老背着一个药箱,跟在队伍的最后。
队伍朝着黑风谷的方向进发,马蹄声在寂静的沙漠中响起,卷起阵阵黄沙。沈辞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姿挺拔,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黑风谷位于西漠深处,两侧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谷口狭窄,仅容一人一骑通过,谷内更是蜿蜒曲折,怪石嶙峋,极易设伏。
当队伍抵达黑风谷谷口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谷口处,早已站满了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面容俊朗,却带着一股阴鸷之气,正是沧澜岛主。他的身边,站着身材魁梧的巴图,巴图的身后,是数百名北狄骑兵和数十名身着黑袍的邪术师。
沧澜岛主看到沈辞,脸上露出一抹虚伪的笑容:“沈元帅,别来无恙。”
沈辞勒住马缰,目光冷冷地扫过沧澜岛主,最后落在他身后的巴图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沧澜岛主倒是好本事,竟然能说动北狄的狼王,与你同流合污。”
巴图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沈辞,今日此谷,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沈辞轻笑一声,翻身下马,缓步走向前,身后的暗卫们立刻跟上,迅速摆开阵型。林婉清走到沈辞的身边,掌心暗暗凝聚着血脉之力,警惕地盯着那些邪术师。
沧澜岛主看着沈辞,目光落在他身边的林婉清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沈元帅,废话我也不多说了。交出林婉清,我可以放你和你的人离开,并且保证,不再为难京城的百姓。”
沈辞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谷口回荡,带着无尽的嘲讽。
“沧澜岛主,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沈辞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骤然变得冰冷,“你以为,凭你这点人马,就能困住我?”
沧澜岛主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沈辞,别给脸不要脸!你的三名暗卫,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识相的,就乖乖交人,否则,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的人一个个死在你的面前!”
沈辞的眼神一沉,眼底的杀意瞬间爆发。他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沧澜岛主,声音冰冷刺骨:“那我倒要看看,今日,是谁先死!”
就在这时,巴图突然仰天大笑,他猛地一挥手,谷内顿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无数巨石从悬崖上滚落,瞬间将谷口堵死。
“沈辞,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吗?”巴图的声音带着得意,“今日,黑风谷就是你的坟墓!”
沈辞看着被堵死的谷口,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唇角的笑容越发浓郁,他转头看向沧澜岛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沧澜岛主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刚想开口,却听到沈辞缓缓说道:“坟墓?那也得有本事,才能埋得住我。”
话音刚落,沈辞突然抬手,对着身后的暗卫们沉声道:“动手!”
暗卫们立刻行动起来,手中的信号弹冲天而起,在半空炸开一团耀眼的红光。
与此同时,谷内的两侧悬崖上,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无数身着黑衣的暗卫从悬崖上跃下,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北狄骑兵和邪术师。
沧澜岛主和巴图脸色大变,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沈辞竟然早有准备,还在悬崖上埋伏了人手。
“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巴图失声大喊,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沈辞看着惊慌失措的两人,唇角勾起一抹腹黑的笑容,缓缓开口,一字一顿道:“因为,你的身边,早就有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