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潘金莲就要发飙。
吕茅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立刻将矛头转向了潘金莲关于他“眼光”的指责。
他叹了口气,表情变得十分“诚恳”:
“至于五姨娘说我眼光不好……这一点,我必须承认!五姨娘说得对!我武大以前,确实是眼光不好,有眼无珠!”
他环视众人,声音带着几分自嘲,却又铿锵有力。
“我错就错在,当初只看到了某些东西表面的光鲜亮丽,却看不透内里的败絮其中!”
吕茅装作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
“当初我在那张大户家买了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回家,不仅没能带来半点福气,反而弄得家宅不宁,事业停滞,最后……唉,甚至连性命都差点搭进去!这眼光,何止是不好,简直是瞎了眼!”
他句句没提潘金莲的名字,但句句都在影射她是个祸水、扫把星!
众人联想到潘金莲和西门庆勾搭成奸、武大郎捉奸在床反被算计的传闻,皆是心领神会,看向潘金莲的目光更加鄙夷。
吕茅语气一转,变得昂扬起来。
“幸好!后来我机缘巧合,得西域高僧指点迷津!高僧说,我这是被‘阴秽之物’缠身,阻碍了命格!需得尽快将这‘不祥之物’送走,方能时来运转!我依言而行,果然!送走了那碍眼的花瓶之后,你们看——”
他挺直了腰板,声音洪亮:
“我武大不仅人精神了,运气也好了,连个子……咳咳,都长到了一米八!更别说炊饼担变成了糕饼行,而且这糕饼行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他话锋一转,做出恍然大悟的姿态:
“可见,这看人看事的眼光,也得讲个缘分和福分!有些东西,看着光鲜,实则是催命的阎王;有些人,看着普通,却可能是你命中的贵人!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
“武大官人说得在理!”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附和声和笑声。
吕茅这番连削带打,既狠狠羞辱了潘金莲和西门庆,又抬高了自身,还将自己的“蜕变”归结为送走了“灾星”,可谓是一箭三雕!
西门庆和潘金莲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如同开了染坊。
他们本想当众羞辱武大郎,却被他反手几个耳光抽得晕头转向,颜面尽失!
西门庆开业的大好日子,彻底成了武大郎个人魅力和口才的展示舞台,以及他们夫妇二人的丢脸大会!
吕茅看着他们精彩纷呈的脸色,心中暗笑,然后再次拱手。
“西门大官人,贺礼已送到,笑话……哦不,祝福也已送到,武某就不多打扰了。”
“告辞!”
说罢,他潇洒转身,在一片喝彩和议论声中,带着武记的伙计们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
西门庆站在自家店门口,面对着一地鸡毛和神色各异的宾客,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仿佛被当众抽了几十个耳光。
他强撑着笑容,试图将仪式进行下去,亲自揭下了招牌上的红绸,宣布“西门记糕饼行”正式开业。
然而,经过武大郎这么一闹,气氛早已荡然无存。
那些冲着西门庆面子来的乡绅富户,以及生意上有往来的掌柜们,碍于情面,倒是纷纷下了订单,订购了一批铜锣烧用于自家食用或送礼。
这算是今日唯一能撑场面的进项了。
店伙计们端着刚出炉、热气腾腾的铜锣烧,甚至拿出一些免费请路人品尝,响应者却寥寥无几!
“刚吃了武记的软香糕,那叫一个香软!这铜锣烧……看着就干巴巴的。”
“是啊,虽然便宜快一半,可味道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啊!”
“免费的我都不想尝,留着肚子明天去武记排队买软香糕!”
“武大官人说了,好东西不贵,咱现在嘴刁了,可吃不惯次货了!”
议论声如同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西门庆的心上。
他店里的铜锣烧,严格按照那份“秘方”制作,用料扎实,味道其实并不差,至少不比武大郎原来的铜锣烧差。
价格更是几乎压到了成本价,低了足足四成半!
可偏偏,武大郎弄出来个什么“软香糕”,不仅在口感上形成了碾压式的优势,更是通过今天这场“免费大派送”和精彩的舆论战,彻底拔高了顾客的期待和品味!
这就好比吃惯了山珍海味,谁还愿意回头啃窝窝头?
即便这窝窝头便宜得像白送一样!
李知县看着这冷清的场面,也觉得脸上无光。
他本是来给西门庆撑场面的,结果却看了一场对手的精彩表演。
他随意拿起一块店里准备的铜锣烧尝了尝,味道尚可,但一想到刚才那松软香甜的软香糕,顿时觉得味同嚼蜡。
他敷衍地勉励了西门庆几句“生意兴隆,来日方长”,便借口衙中还有公务,匆匆乘轿离去,连流水席都没坐。
连最大的靠山都走了,其他一些本就摇摆不定的宾客也纷纷找借口告辞。
原本计划热闹到傍晚的开业庆典,不到午时便已人潮散尽,只剩下西门庆自家一干人等,对着满屋子无人问津的铜锣烧发呆。
“废物!都是废物!”
西门庆终于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椅子,对着傅掌柜和点心师傅们咆哮。
“这就是你们做出来的好东西?连白送都没人要!”
傅掌柜等人噤若寒蝉,心里却暗暗叫屈:
这味道、这价格,放在平时绝对能打,奈何对手不按常理出牌啊!
西门庆铁青着脸回到府中,胸中的邪火无处发泄。
今日他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干净净!
而这一切,在他偏执的认知里,最初的导火索,就是潘金莲那个蠢妇自作主张写了三个自己的名字,引来了武大郎的借题发挥!
若不是她那般丢人现眼,武大郎岂能找到突破口?
他阴沉着脸走进后院,正好看见潘金莲对镜自怜,嘴里还嘟囔着:
“哼,一群没眼光的泥腿子……”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西门庆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揪住潘金莲的头发,将她从绣墩上拖了下来!
“贱人!你还敢说!若不是你这蠢货当日自作主张,老子今日何至于如此丢人现眼!”
西门庆双目赤红,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啊!”
潘金莲尖叫一声,被打倒在地。
“我让你自作聪明!我让你惹是生非!”
西门庆越想越气,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专挑身上隐秘疼痛的地方招呼。
潘金莲起初还哭喊挣扎,到后来只剩下了痛苦的呜咽。
西门庆打累了,喘着粗气,指着瘫软在地的潘金莲骂道:
“晦气的东西!给老子滚回房里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