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霍老太太带着些许倦容走了进来。
“妈，”徐馥媛立刻迎上前去，声音里带着克制的哽咽，眼泪恰到好处地流了下来，“您要是再不管，这个家怕是容不下我们了......”
霍老太太不动声色避开了她，径直走向主位的黄花梨木椅坐下，优雅地打了一个哈欠，才缓缓地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只有在场的二人，示意他们坐下。
“人老了，觉多，文宇还没回来吗？奇怪，怎么不见宏达和露露？”
“谁知道呢，”霍鸿光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那根残缺的右手小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鎏金纹路，翘起的二郎腿轻轻晃动着。他嘴角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慢悠悠道：“估计是不想回来吧，您知道的，一家子都是这个德性。”
“你胡说什么！”徐馥媛猛地站了起来，原本就散落的发髻更加凌乱了，声音陡然的拔高，完全没有刚刚的委屈模样：
“霍鸿光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宏达被叶淮南打到住院，露露也被他推进水里受了惊吓，现在连房门都不敢出！你们一家子真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呦呦呦，”霍鸿光忍不住拍手称赞，“大嫂，你颠倒黑白的能力还真是一流！”
“谁颠倒黑白了！”徐馥媛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着，“宏达现在还在医院，不信你们去看啊，你们就是趁着宏达不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她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却还是倔强的不让它落下来，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霍老太太早已见怪不怪了，毕竟这种事经常上演，她闭着眼睛，不轻不重地揉着太阳穴。
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不疾不徐地响了三下，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屋内剑拔弩张的氛围。
霍老太太揉着太阳穴的手微微一顿，终于睁开了眼睛。
徐馥媛和霍鸿光也同时噤声，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进。”霍老太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门外的人停顿了一两秒后推开了门。
霍鸿光在看到来人后，赶紧收了那副懒散的样子，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徐馥媛也收敛了不少，虽然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怒意和委屈，但却默默坐了回去，垂着眉眼，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进来的人。
“您不是困了吗？”霍江行走进书房，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们一样，语气平静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我送您回去？”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霍老太太身边，微微俯身伸出手。
“也好。”霍老太太就着他的手站起了身，仿佛真的倦了，她自始自终都没有再看那两人，只是淡淡道：“年纪大了，是熬不住了。”
“妈！”徐馥媛见她真的要离开，顿时坐不住了，猛地起身想要挡在他们前面，当她刚迈出一步，霍江行便侧过头，目光凌厉地扫她一眼。
只是一个眼神，徐馥媛就止住了脚步，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霍老太太轻轻拍了拍霍江行的手背，语气淡然，但每个字都砸得人心头发沉，“江行，你是家主，这些事你自己处理就行，我人老了，脑子也糊涂，以后这种事就不要找我了，影响我休息。”
“我知道了。”霍江行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无波，却让身后的两人听的心里发寒。
他扶着霍老太太离开了书房。
门被轻声合上，书房里顿时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徐馥媛僵在原地，心里越想越气，怒火夹杂着巨大的羞辱感在胸腔里翻涌，终于她猛地抬起手将书桌上价值不菲的端砚扫到地上！
只听“哐当”一声脆响，那方雕刻着精美云龙纹、石质温润如膏的老坑端砚重重砸在地板上，瞬间裂成数块，溅起细小的碎石屑。
一滴墨好巧不巧飞溅到了霍鸿光的白衬衫上，在洁白的衬衫袖口上迅速晕开。
他也不恼，反而幸灾乐祸的看着闯祸的徐馥媛，“这个砚台可是老爷子的遗物，老太太宝贝着呢，你可真下得去手！你女儿真是和你一模一样啊。”
他阴阳怪气的煽风点火让徐馥媛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霍鸿光！！！”徐馥媛眼睛瞪得通红，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你得意什么？你不比我强到哪儿去！你就没听到那些人是怎么说你吗？”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笑得更张狂了，“他们说你这个老子怕儿子，一见到霍江行，就吓得跟孙子一样大气都不敢出！”
霍鸿光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脖颈的青筋都突突跳动起来。
“你tmd的给老子闭嘴！”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低沉，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发出的威胁。
毫无杀伤力的威胁对徐馥媛造成不了一点伤害，反而让她更加得意，脸上的笑容越发张扬刺眼。
“怎么？这就急了？”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小刀子似的往他心口扎，“被我戳中痛处了？你的手指还疼吗？您欠在外面的赌债还清了？”
霍鸿光阴沉着脸，眼神是掩饰不住的杀意，“疼不疼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徐馥媛像是没听见这句威胁，慢条斯理地抬起手，优雅地将耳边散落的发丝拢回耳后，指尖轻轻抚平旗袍领口的褶皱。
她做完这一切，缓缓起身，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极致嘲讽的弧度：“威胁谁呢？呵......你对你那位好儿子霍江行，也敢这样龇牙咧嘴吗？”
说完，优雅地转身，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朝门口走去。
清脆的鞋跟声敲击在地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霍鸿光最后的尊严上，直至身影消失在门廊的阴影里。
“砰——哗啦！”
霍鸿光额角青筋暴起，猛地一挥手，将书桌上那只精巧的红木笔架狠狠扫落在地。
他胸口剧烈起伏，呼哧的喘气声在死寂的书房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