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如同一条丧家之犬，逃离了火桐号。
他的怀里，还揣着那块用叶子包好的、温热的烤肉。那是柳箐月“赏”的，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胸口，更烙印着他的灵魂。
身后那艘钢铁巨舰上的狂欢声浪，如同实质的鞭子，一记记抽在他背上，火辣辣的疼。
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嘶吼：回去！立刻把那个女人的恐怖与傲慢，原原本本地禀报大祭司！
柳箐月站在船长室的落地窗前，通过无人机传回的红外影像，漠然注视着那个在林间飞速穿梭的光点，直至其彻底没入黑暗。
“首领，真就这么让他走了？”黑石卸下了外骨骼，但那股钢铁般的压迫感仍未褪去。
“不让他走，难道留着过年？”柳箐月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杀了他，太阳部落只会知道我们来了个不速之客。让他回去，太阳部落才会知道‘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一切’。”
她转过身，揉了揉眉心，那双总是清亮的眸子里，此刻布满了血丝。面对黑石、羽和两位部落首领不解的目光，她没有直接解释，而是调出了“因果模拟”的界面。
上面，两次模拟的血红结果依旧刺眼。
“你们觉得，我们之前商量的，用果子让人傻笑，用蜥蜴尸体污染水源……这些小聪明，真能瞒过一个活了千百年的‘神’？”她的话像一盆冰水。
众人陷入了死寂。是啊，那可是“神”，哪怕是邪神，又岂是凡人的计谋能轻易算计的？
“所以，我之前说的所有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柳箐月平静地投下重磅炸弹。
“假的？！”战牙首领失声。
“那个间谍的出现，恰好证实了我的猜测。”柳箐月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太阳神山，“‘心脏’早就知道我们来了，它在等，等我们像之前的你们一样，自投罗网。”
“在它眼里，我们都是虫子，唯一的区别是，我这只虫子带着些它没见过的‘亮闪闪’的玩具。”
“所以，我就要给它看个够！”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动力外骨骼、无人机、合金武器、能强化战士的神水……我把我所有的‘王炸’都扔在桌面上，让它看个清清楚楚！”
羽的眼睛猛地亮起：“您是想……让它以为，我们已经没有底牌了？”
“不只是没有底牌。”柳箐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要让它贪婪，让它傲慢。当一个神，开始用我们为它设定的逻辑去思考时，它就已经从神坛上走下来了。”
“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它以为它在第五层俯视我，却不知道，我早就在地下室里，准备好了引爆整栋大楼的炸药！”
她的话让几个土着首领热血沸腾，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场凡人弑神的壮丽史诗。
“那……我们真正的杀招是？”黑石激动地问。
柳箐月却只是摇了摇头，再次看向窗外无边的黑暗，幽幽地说：“等。等我们的‘信使’，把我的‘旨意’，带给那位高高在上的太阳神。”
“然后……祈祷我的赌局，能赢。”最后一句话，她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
与此同时，“石”连滚带爬地冲回了神山脚下的核心营地。
“滚开！”他一把推开拦路的守卫，双眼赤红如血，“我要见大祭司！我有神的旨意！不……是另一个神的！”
他的癫狂与话语里的分量，让守卫不敢再拦。
神山洞穴内，永不熄灭的火焰舔舐着岩壁。一个身披火焰纹路长袍，干瘦如骷髅的老者，盘坐在洞穴中央。他就是太阳部落的大祭司。
“大祭司！”“石”猛地跪倒，身体剧烈颤抖，“下游……下游来了一个……怪物！一个自称是神的女人！”
他语无伦次地描述着火桐号上的一切——钢铁巨船、神肉神水、金刚铠甲、千里魔眼。
“她……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伟大的太阳神！”“石”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他抬起头，一字一顿地复述着那句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话。
“她说……让太阳神……洗干净脖子，她要用神的头颅，当她的酒杯！”
轰——！
话音未落，整个洞穴的火焰骤然拔高数米！一股恐怖到极点的精神威压从洞穴深处的海啸般席卷而出！
“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被这股威压直接碾碎了意识，七窍流血，当场昏死。
大祭司却缓缓从岩石上站起，他干枯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诡异的潮红。他转身，对着洞穴深处那片扭曲光影的黑暗，恭敬地鞠躬。
“我的主人，您听到了吗？”他的声音带着病态的虔诚。
黑暗深处，那颗巨大而邪异的“燃烧心脏”搏动着，一股无形的意志降临在大祭司的脑海，带着一丝玩味和被冒犯的愠怒。
【一个有趣的灵魂……和一堆有趣的玩具。】
【她以为亮出所有獠牙，就能吓退猎人？天真得……可爱。】
“是的，我的主人。她以为自己在第五层，殊不知，这整栋楼都是您的。”大祭司谄媚地用上了刚刚从“石”混乱的记忆碎片里窥探到的词汇。
【她的钢铁巨人……我的‘耀日之矛’会教会它们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她的天上魔眼……阴影，会成为它们最后的归宿。】
那股意志停顿了片刻，传递出的情绪陡然变得冰冷而残暴。
【她说……要我的头颅当酒杯？】
【那就……把她活着带到我面前。我要亲手捏碎她的傲慢，用她的灵魂做我心脏永恒燃烧的薪柴！去，让我的孩子们开始这场……狩猎游戏。】
“遵命，我伟大的主人！”大祭司五体投地，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他转身走出洞穴，对着外面跪倒一地的精锐战士，用嘶哑的声音下达了神谕：
“传我神谕！‘耀日之矛’第一、第二战队，全员集结！”
此言一出，所有战士倒吸一口冷气。
一名身材魁梧如铁塔，脸上画着三道血痕的战队长“炎”站了出来，声如闷雷：“大祭司！对付下游的虫子，何需动用我们兄弟？我的战队足以！”
“炎，这次的‘虫子’，有点扎手。”大祭司干笑着，简略复述了情报。
听到“钢铁铠甲”和“天上魔眼”时，“炎”眼中战意暴涨：“有意思！正好试试我新磨的长矛够不够利！”
“记住，”大祭司的语气变得无比森然，“主人的目的，不是杀戮，是‘夺取’！那艘铁船、那些神肉神水、那些铠甲和眼睛……主人全都要！至于那个女人……”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主人要……活的。”
“让她带着最深的绝望，跪在神山面前！”
“吼！！”“炎”和另一位战队长同时捶打着胸口，发出震彻山谷的野蛮咆哮。一场早已被预设好剧本的狩猎，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