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最后一道林木葱茏的山丘,视野豁然开朗。
远方,一座宏伟而古意盎然的巨城,静静卧在平原之上,背靠着连绵的黛色山峦。
与华羽帝国玉京的磅礴大气、白玉京的仙气缥缈不同,眼前的京都,更像是一位身着十二单衣的古典美人,优雅、精致,带着一丝遗世独立的静谧与岁月沉淀的风华。
高大的城墙以深色的巨石垒砌,历经风雨,呈现出斑驳而沉稳的色泽。
城内,无数飞檐翘角、覆着深灰色瓦片的建筑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几座高耸的五重塔如同鹤立鸡群,刺破天际,成为城市最醒目的地标。
一条宽阔的河流如同碧绿的丝带,蜿蜒穿城而过,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香木、泥土、植物清香以及淡淡烟火气的独特味道,这便是京都的气息。
“这便是……京都了。”九条莲望着远处的城池,语气中带着一丝归乡的慨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作为阴阳师,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座千年古都上空盘踞着的、庞大而复杂的灵力气场,其中既有神圣庄严的守护之力,也潜藏着些许晦暗不明的阴影。
池晏殊吹了声口哨,驱马前行几步,打量着那迥异于华羽风格的城郭:“看着倒是挺别致,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好玩好吃的!”
索蕾娜深吸一口气,肩头的赤丹也兴奋地扑棱着翅膀。
“总算到了!这几天光啃干粮和野味,我的舌头都快忘记精致点心的味道了!”她可是对京都的美食期待已久了。
维林没有说话,青碧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那座古城,仿佛在倾听风中带来的、来自千百年前的低声絮语。
他轻轻拨弄了一下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
随着人流靠近城门,日利亚帝国的盘查明显比华羽帝国更为严格。
守卫士兵穿着独特的胴丸具足,眼神锐利,不仅查验路引,对随身行李和武器也检查得格外仔细。
九条莲亮出代表阴阳师身份的符牌,守卫立刻肃然起敬,恭敬放行,连带他身后的索蕾娜等人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一入城内,喧嚣而不失秩序的声浪便扑面而来。
街道不如华羽帝国的宽阔,却更为繁华密集。两侧是典型的“町家”建筑,木格窗棂,深色木板墙,家家户户门口悬挂着印有家纹或商号的暖帘。
商铺鳞次栉比,售卖着各式各样的商品:精美的和服、漆器、陶器、纸扇、刀剑,还有香气诱人的食铺、茶屋。
行人摩肩接踵,有穿着简便和服的平民,有衣着华丽的贵族,有行色匆匆的商人,也有腰间佩刀、神情肃穆的武士。
空气中交织着各种声音:商贩的叫卖声、木屐踩在石板路上的“哒哒”声、车轮辘辘声、还有不知从哪家料亭飘出的三味线幽咽的曲调。
“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九条莲作为东道主,熟门熟路地引着众人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巷,避开最拥挤的主干道,拐入一条相对清静、却依旧充满生活气息的小街。街道一侧临着那条穿城而过的河流——鸭川,河水清澈,流速平缓,几只水鸟在岸边悠闲踱步。
九条莲在一家名为“月桥居”的旅馆前停下。
旅馆门面并不张扬,典型的町家构造,门帘是素雅的靛蓝色,上面用白色丝线绣着一弯新月和一道桥的图案,与外面的鸭川和远处的桥梁相映成趣。
“这家‘月桥居’虽非顶级奢华,但环境清幽,老板娘手艺不错,尤其擅长料理。”九条莲介绍道。
掀帘而入,内部果然别有洞天。前厅宽敞明亮,铺设着干净的榻榻米,角落里摆放着插着应季花枝的瓷器,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一位穿着淡褐色和服、气质温婉的中年妇人闻声迎出,见到九条莲,脸上露出熟稔的笑容:“九条大人,您回来了。”
“菊池夫人,打扰了。这几位是我的朋友,需要在此暂住几日。”九条莲客气地介绍。
菊池夫人目光扫过索蕾娜三人,在索蕾娜的银发和维林异于常人的俊美上稍作停留,却并未露出过多惊讶,只是得体地躬身问候:“欢迎各位光临月桥居,我是店主菊池。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态度不卑不亢,令人舒适。
很快,菊池夫人便将他们引至旅馆后院一间独立的、带有小庭园的居室。
居室宽敞,以移门分隔,窗外便是精心打理过的枯山水庭园,白沙、青苔、几块顽石,勾勒出静谧的意境,远处还能看到鸭川的流水。环境确实如九条莲所说,清幽雅致。
安顿好行李,已是午后。
众人在居室内稍事休息,菊池夫人贴心地送来了温热的抹茶和几样造型别致的和果子。
那抹茶初入口微苦,旋即回甘,香气独特;和果子则做得如同艺术品,口感细腻清甜,让索蕾娜赞不绝口。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池晏殊灌下一大口抹茶,虽然不太习惯这略带苦涩的滋味,但还是觉得新奇。
“既然到了京都,自然要好好领略一番这座千年古都的风采。”维林端起茶碗,优雅地品了一口,青碧色的眼眸透过移门,望向庭院,“听闻京都的寺院神社、市井风情,皆有其独到之处。”
九条莲放下茶碗,正色道:“我需先行前往阴阳寮报到,了解近来京都异动的具体情况。几位可先在城中随意游览,京都名胜众多,如清水寺、金阁寺、伏见稻荷大社,皆是不可错过之处。只是……”
他略一沉吟,“近日京都似有不稳,诸位游玩时,还请多加留意。”
“知道啦知道啦,我们会注意的。”索蕾娜摆摆手,注意力已经飘到了接下来的美食探索上,“九条你先去忙你的,我们先去填饱肚子!菊池夫人,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推荐吗?”
菊池夫人微笑着应道:“沿着门前的巷子往东走,过一个路口,便有一条‘锦市场’,那里汇聚了京都乃至全国的新鲜食材和特色小吃,定能让小姐满意。若想品尝更精致的怀石料理,妾身也可代为推荐几家老铺。”
“先去锦市场!”索蕾娜立刻做出了决定。
于是,稍作休整后,索蕾娜、维林和池晏殊便兴致勃勃地出了门,留下九条莲前往阴阳寮。
锦市场果然名不虚传,是一条有着拱形顶棚的长长商店街,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两侧店铺琳琅满目,售卖着各种生鲜海产、腌制蔬菜、豆制品、干货、茶具、餐具……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混杂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索蕾娜如同鱼儿入了水,在各个摊档前流连忘返。
她尝了现烤的鲷鱼烧,外皮酥脆,红豆馅香甜;买了用竹签串着的、涂满酱汁的烤团子,软糯咸香;还对一种名为“生麸”的、口感独特、浸泡在汤汁里的面筋制品产生了浓厚兴趣。
池晏殊则对路边一个现场制作“宇治金时”(抹茶刨冰加红豆)的摊子挪不开脚,那碧绿的抹茶粉和鲜红的蜜豆在洁白的刨冰上形成鲜明对比,看着就清爽解暑。
维林则更像一个观察者,他悠闲地跟在两人身后,偶尔会在一个卖传统和纸或熏香的铺子前驻足,欣赏那些精致的手工艺品。
他也会用他那吟游诗人的敏锐感知,捕捉着市场里各种有趣的对话和市井百态。
“旅行者,你看那边,”维林忽然用扇子指了指一个卖腌菜的摊子,那里一位老奶奶正用京都特有的柔软腔调与顾客讨价还价,“这充满生活气息的韵律,比许多刻意雕琢的诗篇更动人心弦。”
索蕾娜正咬着一串酱汁浓郁的烤年糕,闻言点点头:“嗯,确实比听那些贵族小姐们拽文有趣多了。”
三人在市场里逛吃逛吃,直到夕阳西下,才心满意足地提着大包小包(主要是各种零食和特色食材)返回月桥居。
夜晚的京都,又是另一番景象。许多店铺门口亮起了写有“御料理”或“居酒屋”的灯笼,温暖的灯光透过和纸,营造出朦胧而温馨的氛围。
他们并未去那些高级料亭,而是在菊池夫人的推荐下,去了附近一家颇有口碑的居酒屋。
居酒屋内人声鼎沸,充满了烟火气。
他们点了烤鸡肉串、盐烧鲭鱼、茶碗蒸、关东煮等经典日利亚料理,当然也少不了清酒。
炭火烤物的焦香、关东煮汤底的醇厚、清酒的清冽……混合成一种令人放松而愉悦的气息。
维林品鉴着不同产地的清酒,与池晏殊交流着心得,他那优雅的举止与这热闹的市井环境奇异地和谐。
索蕾娜则专注于品尝美食,时不时喂给蹲在她旁边、眼巴巴的赤丹一小块烤鱼。
酒足饭饱,踏着月色返回旅馆。鸭川两岸亮起点点灯火,倒映在漆黑的河面上,随波荡漾,如同流动的星河。
晚风带着水汽和植物的清香,拂面而来,格外舒爽。
回到月桥居,菊池夫人已为他们备好了温热的浴汤。
泡在散发着柏木清香的浴桶里,洗去一身的疲惫与尘埃,索蕾娜只觉得浑身舒畅。
“这京都……确实是个好地方。”她靠在桶沿,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鸭川流水声,满足地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这座城市底下可能潜藏着暗流,但至少此刻,这份宁静与惬意是真实的。
维林坐在廊下,望着庭院中月光下的沙纹,吹奏起一段舒缓空灵的旋律,琴声融入夜色,飘向远方。
池晏殊则早已倒在榻榻米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