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安娜的癫狂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旧城区夜晚虚假的宁静。
漫天狂舞的血线不再是精准的猎杀工具,而是化作了无差别破坏的鞭挞,抽打在残破的墙壁和地面上,留下腐蚀的痕迹,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她纯黑的竖瞳因恐惧与愤怒而收缩,死死锁定的目标却不再是池晏殊,而是仿佛能永恒定格青春与完美的索蕾娜。
“你的血!给我!!”她嘶吼着,声音失去了所有伪装的优雅,只剩下野兽般的贪婪与歇斯底里。
更多的血线从她体内迸发,甚至开始抽取她自身的一部分生命力,让她的气息在强大与虚弱间剧烈波动,面容也时而光洁如初,时而浮现出细微的、如同瓷器裂纹般的衰老痕迹。
萨尔德加缪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拍起了手,用咏叹调般的语气感慨:“哦!看呐!自我献祭式的美学!为了虚无的永恒,连此刻的存在都要燃烧!多么悲壮……又多么愚蠢!”
他的话如同毒针,再次精准刺入玛丽安娜最敏感的神经。
“闭嘴!你这疯子!”玛丽安娜分神怒吼,几条血线下意识地抽向萨尔德加缪。
索蕾娜微微蹙眉。
玛丽安娜彻底失控的力量虽然混乱,但波及范围太广,难免会殃及周边无辜的建筑,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她需要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维林,束缚她的行动。花院长,干扰她的精神核心。安倍,净化残余血能。池晏殊,后退警戒。”索蕾娜清冷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下达了简洁的指令。
她没有点萨尔德加缪的名,这家伙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
“如你所愿,旅行者。”维林率先响应。
他并未使用攻击性的风刃,而是将口琴抵在唇边,一段空灵而古老的旋律流淌而出。
这不是杀伐之音,而是精灵王与风之元素的共鸣。
夜风随着旋律变得粘稠而充满韧性,如同无形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缠绕向玛丽安娜,并非强行对抗她那狂暴的血线,而是不断减缓其速度,引导其方向,使其相互纠缠、消耗。
风之束缚,旨在制约,而非摧毁。
几乎同时,花时同醉的身影在阴影中若隐若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古朴的玉骨折扇,“唰”地展开。
扇面上并非山水花鸟,而是流转的星辰与诡异的符文。
他狭长的眼眸微眯,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尖锥,绕过狂舞的血线,直刺玛丽安娜的精神识海。
“沉沦幻境,心魔自生。”他低声吟哦,声音带着蛊惑与混乱的力量。
玛丽安娜本就因对衰老的极致恐惧而心神失守,此刻遭到精神突袭,动作瞬间一滞,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面镜子,映照出她衰老、丑陋、被所有人唾弃的未来幻象。
她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血线的舞动变得更加混乱无序。
“乾坤借法,邪秽净除!”安倍晴日月立于高处,双手结印,数道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符箓激射而出,精准地贴在那些被风之束缚延缓、或是因主人精神混乱而停滞的血线节点上。
净化之力绽放,如同炽热的阳光消融冰雪,将污秽的血色能量寸寸净化、蒸发,有效遏制了其再生与蔓延。
池晏殊早已退到安全距离,紧握手中的冰晶短刃,紧张地注视着战局。
他深知自己实力不足,贸然上前只会添乱,此刻执行警戒命令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着几位强者各显神通,配合默契,心中既感震撼,又有一丝不甘与向往。
在三人的联手压制下,玛丽安娜的疯狂攻势被有效遏制。
然而,她毕竟是暗夜魔团的团长,在极致的恐惧与愤怒刺激下,竟爆发出更强的潜力。
“你们……都该死!!”她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蕴含本源魔气的精血。
精血融入漫天血线,原本暗红色的血线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散发出更加邪恶、腐蚀性极强的气息,甚至连维林的风之束缚和安倍晴日月的净化符箓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开始剧烈波动。
“啧,拼命了。”花时同醉扇动折扇,眉头微挑,加大了精神干扰的力度。
维林的琴声也变得高亢起来,更多的风元素被汇聚,形成一道道青色的风墙,阻挡着漆黑血线的冲击。
安倍晴日月面色不变,再次掷出更高级的“破邪”符箓,但净化速度明显跟不上血线的再生与强化。
局面似乎再次陷入僵持,甚至开始向不利于索蕾娜一方的方向倾斜。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观察,仿佛在等待时机的萨尔德加缪,忽然眼睛一亮。
他没有攻击玛丽安娜,反而转向索蕾娜,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天真”地建议道:“房东小姐!你看她那么喜欢血,又那么怕老!我们不如帮她‘换换血’怎么样?比如……把她那些肮脏的血线,全都变成……嗯……闪闪发亮的彩虹糖?或者……噗噗冒泡的草莓奶昔?保证又好看又好喝,还永葆青春哦!”
他的提议荒诞不经,却让疯狂中的玛丽安娜猛地一颤。
将她的力量、她的本源、她赖以维持青春的血线……变成那种可笑的东西?
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这种源于认知层面的扭曲威胁,让她瞬间产生了极大的恐慌。
就是这一瞬间的恐慌,导致她力量运转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凝滞。
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这一瞬间的凝滞,已然足够。
索蕾娜动了。
她没有使用言出法随,也没有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仙法。
她只是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玛丽安娜的方向,隔空轻轻一点。
动作依旧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手一指。
然而,在这一指之下,某种更深层次、触及世界本源规则的力量被引动了。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声势浩大。
但所有在场的人,无论是正在施法的维林、花时同醉、安倍晴日月,还是紧张观战的池晏殊,亦或是癫狂中的玛丽安娜,都清晰地感受到——以索蕾娜的指尖为起点,前方的一切“概念”都被强行改写了。
那些被玛丽安娜精血强化、漆黑如墨、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血线,在接触到那股无形力场的瞬间,并非被切断或净化,而是……直接“消失”了。
不是断裂,不是蒸发,是更彻底的、从“存在”层面上被抹除。
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从未被凝聚,从未被赋予力量和意义。
这种湮灭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
它沿着血线蔓延,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维,直接作用到了玛丽安娜与血线连接的本源之上。
“不——!!!”玛丽安娜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凄厉、最绝望的惨叫。
她感觉到自己与血线之间的联系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斩断、抹平。
那不仅仅是对她力量的剥夺,更是对她存在根基的否定。
她拼命催动魔力,试图重新凝聚血线,却惊恐地发现,她体内那引以为傲的血魔法本源,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正在飞速流逝、枯萎、最终……归于死寂。
她失去了对血液的掌控,失去了维持青春的力量源泉。
几乎在力量被剥夺的同一时间,她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干枯;苍白但光滑的皮肤迅速松弛、布满皱纹;纯黑的竖瞳也变得浑浊不堪……短短几个呼吸之间,那个优雅妖艳的“血腥玛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蜷缩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自己布满老年斑的双手、发出嗬嗬怪声的垂暮老妪。
现场一片死寂。
只有萨尔德加缪打破了沉默,他夸张地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哇哦……这下……真的是一点‘格调’都不剩了呢。”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是惋惜还是幸灾乐祸,或许兼而有之。
维林放下了口琴,风之束缚悄然散去,他看着地上瞬间衰老的玛丽安娜,青碧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归于平静。
花时同醉“啪”地合上折扇,眼神深邃地看了索蕾娜一眼,心中对她的评价再次拔高到一个难以估量的程度。
安倍晴日月默默收起了尚未使用的符箓,墨色的瞳孔中映照着索蕾娜淡然的身影,不知在思索什么。
池晏殊张大了嘴巴,久久无法合拢。
他知道索蕾娜很强,但强到这种地步,轻描淡写间就将一个暗夜魔团的团长打回原形,剥夺其所有力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索蕾娜看着地上因为极度恐惧和无法接受现实而精神濒临崩溃、瑟瑟发抖的玛丽安娜,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对于那些被其夺取生命和青春的孩童而言,这只是最基础的代价。
“剩下的,交给你们处理了。”索蕾娜淡淡地说道,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扰人的蚊子。她转身,目光扫过萨尔德加缪,“至于你……‘疯帽子’先生,你的‘建议’很‘有趣’。”
萨尔德加缪立刻挺起胸膛,脸上露出一个灿烂又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能为房东小姐提供思路,是我的荣幸!”
索蕾娜不再多言,径直向旅店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