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残骸的浓烟还在山腰蜷曲，吴起灵将最后一截飞骨鸦的指骨踩碎在靴底。青黑色的骨粉混着泥土粘在鞋底，被他随手蹭在岩壁上，留下几道歪斜的黑痕。韩舒芙正用急救包里的纱布缠脚踝，雪白的布料很快洇开暗红的血渍，她却咬着唇没发出半点声息。
“能走吗？”吴起灵蹲下身，指尖悬在她脚踝上方半寸。麒麟血在体内轻轻翻涌，隐约能感觉到她骨骼错位的细微刺痛，“崖底云雾太浓，下去后可能看不见路。”
韩舒芙仰头看他，阳光穿过他蓝夹克的袖口，在锁骨处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团火：“起灵，刚才在庙里……”
“先处理伤口。”吴起灵打断她的话，从背包里翻出正骨水。冰凉的液体倒在掌心，他搓热后轻轻按在她脚踝肿胀处，指腹的力道稳得惊人，“骨师的破邪咒会跟着血迹追来，我们得在日落前找到骨山入口。”
指腹碾过错位的骨缝时，韩舒芙疼得浑身一颤，却反手攥紧了他的衣角。蓝夹克的布料被她扯出褶皱，混着刚才打斗时沾上的尘土，散发出淡淡的皂角混合硝烟的味道。等她终于能勉强站稳，吴起灵已经用登山绳在崖边的老松树上打了个双套结。
“抓紧。”他将绳头系在两人腰间，秦皇剑-红焰麒麟斜插在背后的剑鞘里，剑穗上的红玉珠随着动作轻轻撞在脊椎上，“下去后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松手。”
云雾像浸了墨的棉絮，刚坠下数米就将两人彻底吞没。韩舒芙能感觉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腰间的绳索勒得肋骨生疼，只有攥着吴起灵的手心始终温热。不知下落了多久，脚下突然触到坚硬的地面，她踉跄着站稳，才发现周围竟是片环形的石林。
石林里的岩石都呈青灰色，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凑近了能听见里面传来“滴答”的水声。吴起灵拔出秦皇剑-红焰麒麟，赤金色的剑光扫过岩壁，照出那些孔洞里隐约蠕动的黑影——竟是无数指节长短的骨蛆，正顺着石缝缓慢爬行。
“是养骨池的废料。”他用剑鞘拨开脚边一块碎石，底下露出层暗红的淤泥，“骨师用活人血肉养这些东西，再炼进骨尸里增强韧性。”
韩舒芙突然指向石林中央：“那里有座石碑。”
石碑高三丈许，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顶端蹲着只石刻的骨鸦，喙里衔着块菱形的血玉。吴起灵走近时，血玉突然亮起红光，石碑上的符文竟像活过来般流转，在地面拼出幅残缺的地图。
“是血契的印记。”他指尖抚过符文边缘，麒麟血突然在指尖发烫，“这些符号需要血亲才能激活，韩叔的血……”
话没说完，韩舒芙突然按住石碑。她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的指尖抚过符文时，那些流转的红光骤然变亮，残缺的地图瞬间补全——石林东侧的岩壁上，赫然出现道半开的石门。
“我小时候偷看过叔叔的笔记。”她喘着气收回手，掌心的血珠在石碑上晕开，“他说韩家血脉里有种特殊的‘血引’，能感应骨山的机关。”
石门后是条狭窄的甬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墙壁上嵌着盏盏青铜灯，灯油泛着诡异的绿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吴起灵走在前面，秦皇剑-红焰麒麟的剑光劈开浓重的湿气，剑刃扫过墙壁时，溅起片细小的磷火。
“这里的石壁有问题。”他突然停步，剑尖抵住前方的岩壁。青灰色的石头竟像皮肤般微微起伏，表面的石屑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暗紫色的肌肉组织，“是‘活肉墙’，用百具生魂炼制的机关。”
话音未落，甬道两侧的墙壁突然向内挤压，暗紫色的肉膜上裂开无数细小的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韩舒芙被吓得后退半步，却撞见身后突然出现的黑影——那是具裹着黑袍的骨尸，眼眶里的幽绿鬼火正死死盯着她的脖颈。
“小心！”吴起灵旋身挥剑，赤金色的剑光斜劈而下，将骨尸的头颅斩落在地。但那滚落在地的头骨突然张开嘴，喷出道黑色的毒雾，他下意识将韩舒芙拽到身后，自己却吸入了半口。
喉咙里瞬间涌上铁锈般的腥甜，吴起灵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蓝夹克下的皮肤泛起诡异的青斑，麒麟血在体内疯狂冲撞，却被那毒雾死死压制。韩舒芙见状，突然抓起青铜灯里的绿火，朝着涌来的骨尸掷去。
“滋啦——”
绿火落在骨尸身上，竟燃起幽蓝色的火焰。那些骨节在火焰中噼啪作响，很快化为灰烬。韩舒芙眼睛一亮，又抓起两盏青铜灯：“这灯油能克制它们！”
吴起灵借着她争取的空隙，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麒麟血顺着喉管涌过，将毒雾灼烧得化作白烟。他反手抽出秦皇剑-红焰麒麟，剑身上的红焰麒麟纹突然亮起，赤金色的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硬生生在活肉墙上劈开条通路。
“走！”他拽起韩舒芙的手就往前冲，剑光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光轨，将合拢的肉墙死死抵住。甬道尽头的光线越来越亮，隐约能听见水流撞击岩石的声响。
冲出甬道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眼前竟是座地下溶洞，洞顶垂下的钟乳石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地面上蜿蜒着条暗河，河水呈现诡异的血红色，河面上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虫卵，里面隐约能看见蜷缩的骨形。
“是骨母河。”吴起灵握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些虫卵孵化后就是骨尸的雏形，黑袍人在这里养了座军队。”
暗河中央架着座石拱桥，桥栏上雕刻着无数痛苦挣扎的人形，桥尽头的石壁上嵌着块巨大的血玉，与石碑顶端的那块一模一样。韩舒芙突然指向血玉下方：“那里有行字！”
血玉的红光映照着石壁，上面刻着行古朴的篆文：“血契断，骨山开，麒麟血，祭枪台。”
“是骨师设的陷阱。”吴起灵的声音沉得像冰，“他知道我有麒麟血，故意引我们来这里。”
话音刚落，暗河突然剧烈翻涌。无数虫卵破裂开来，半成型的骨尸从血水里钻出，嘶吼着爬向石拱桥。石栏上的人形雕刻突然活了过来，伸出石质的手臂抓向两人的脚踝，韩舒芙躲闪不及，被只石手抓住小腿，硬生生拖向桥边。
“舒芙！”吴起灵纵身扑过去，秦皇剑-红焰麒麟的剑光横扫，将石手斩成碎块。他将韩舒芙拽回身边，自己却被涌来的骨尸逼到桥边，脚腕突然被只从血水里伸出的骨爪抓住，猛地拖向暗河。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口鼻，无数骨蛆顺着衣领钻进衣服，啃噬着皮肤。吴起灵在水里翻转身体，秦皇剑-红焰麒麟的剑光在水下炸开，赤金色的光芒驱散了血红色的河水，照出河底那具巨大的骨架——竟是头盘旋的骨龙，无数骨尸都是从它的骨缝里钻出来的。
“找到根源了！”他在心里怒吼，麒麟血突然爆发出灼热的温度。蓝夹克在水里鼓胀起来，剑身上的红焰麒麟纹活了过来，化作道赤金色的光龙冲出水面，将整个溶洞照得如同白昼。
岸上的韩舒芙看着水里骤然亮起的光芒，突然想起叔叔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麒麟浴血，红焰焚骨，非勇非爱，不得其门。”她抓起块尖锐的石片划破掌心，将鲜血洒向石拱桥的中央。
血珠落在桥面的瞬间，那些人形雕刻突然停止了动作，桥栏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暗河的水开始退去，骨龙的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赤金色的剑光中寸寸碎裂。
吴起灵从退去的河水里跃出，身上的蓝夹克已经湿透，却死死攥着秦皇剑-红焰麒麟。他看着站在桥上的韩舒芙，她掌心的鲜血正顺着符文流淌，在桥面拼出朵绽放的桃花——那是她刚才在山神庙壁画上看到的，镇魂枪枪缨的图案。
“起灵！”韩舒芙朝他伸出手，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神却亮得惊人，“门开了！”
石拱桥尽头的血玉突然裂开，露出道幽深的通道，里面传来沉闷的钟声，与之前在山脊听到的一模一样。吴起灵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却也感觉到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
“记住，不管接下来看到什么，都别放开我的手。”他将秦皇剑-红焰麒麟横在身前，赤金色的剑光劈开通道里的黑暗，“骨山的祭坛，就在里面。”
两人并肩走进通道，身后的血玉缓缓合拢，将骨母河的腥臭味隔绝在外。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幅幅壁画，画着骨师炼制弑神枪的过程，画着韩家历代掌权者的画像，最后一幅画里，穿蓝夹克的青年正将剑刺入自己的胸口，鲜血染红了祭坛中央的长枪。
韩舒芙的脚步顿了顿，却被吴起灵轻轻拽着继续往前走。他的手心很烫，带着麒麟血特有的温度，仿佛在说：别怕，有我。
通道尽头的光芒越来越亮，隐约能看见座巨大的石台，台中央矗立着半截青铜长枪，枪身上缠绕着无数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拴着具具枯萎的尸体——其中一具穿着韩氏集团的西装，面容依稀是韩舒芙的叔叔。
“叔叔……”韩舒芙的声音颤抖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吴起灵将她护在身后，秦皇剑-红焰麒麟的剑尖微微抬起，指向祭坛最高处那个端坐的身影。黑袍人正抚摸着半截弑神枪，听到脚步声后缓缓回头，黄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你们终于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回音，长杖顿地时，祭坛周围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弑神枪就差最后一步，用你的麒麟血，还有她的血引，就能彻底炼成。”
吴起灵将韩舒芙往身后推了推，蓝夹克下的肌肉紧绷起来，属于驱魔师的格斗本能在体内苏醒。他能感觉到麒麟血在沸腾，秦皇剑-红焰麒麟的剑穗轻轻晃动，红玉珠碰撞的脆响，在空旷的祭坛里格外清晰。
“想要我的血？”他的声音带着冰碴，剑尖斜指地面，赤金色的剑光在地上划出道灼痕，“先问问我手里的剑同不同意。”
韩舒芙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擦干眼泪，从包里掏出个小巧的遥控器——那是她出发前让技术部准备的，能引爆藏在直升机残骸里的破邪弹，虽然未必能伤到骨师，却能暂时扰乱血契的力量。
“起灵，信号覆盖范围够到这里了。”她按下遥控器的保险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负责破枪，我负责牵制他。”
黑袍人发出低沉的笑声，长杖上的骷髅头突然张开嘴，喷出黑色的雾气。祭坛周围的尸体纷纷站起，朝着两人围拢过来，锁链拖动的声响在石台上回荡，像催命的鼓点。
吴起灵深吸一口气，麒麟血在体内凝成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注入秦皇剑-红焰麒麟。剑身上的红焰麒麟纹亮起，赤金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将那些扑来的尸体斩成碎块。
“舒芙，掩护我！”他朝着祭坛中央冲去，蓝夹克的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这一枪，是替韩叔讨的！”
韩舒芙按下遥控器的瞬间，通道入口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破邪弹的白光顺着缝隙涌入，让那些尸体的动作迟滞了一瞬。她抓起地上的半截锁链，朝着黑袍人甩了过去，眼神里再没有半分怯懦。
祭坛中央，秦皇剑-红焰麒麟的剑尖已经触到弑神枪的枪身。赤金色的光芒与枪身上的黑气碰撞，发出刺耳的嘶鸣。吴起灵能感觉到无数怨念顺着剑刃传来，那是被炼进枪身的生魂在哀嚎，其中就有韩舒芙叔叔的气息。
“给我……破！”
他怒吼着灌注全身力气，麒麟血在血管里疯狂奔涌，蓝夹克下的肌肉贲张起来，将所有力量凝聚在手腕。秦皇剑-红焰麒麟的红焰麒麟纹彻底亮起，化作道真正的火焰麒麟，咆哮着撞向弑神枪！
黑袍人的怒吼声、韩舒芙的呼喊声、生魂的哀嚎声、剑与枪的碰撞声，在巨大的祭坛里交织成一片。当赤金色的光芒彻底吞噬黑气的刹那，吴起灵仿佛听见了无数解脱的叹息，也感觉到身后那道始终追随的目光，温暖而坚定。
骨山的秘密，弑神枪的真相，韩家的血引，还有他与她的命运，都将在这一剑之下，迎来最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