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起灵的军靴踩碎第七块地砖时,鼻腔里涌入的甜腻香气突然变了味。原本像融化的蜂蜜般黏稠的甜香里,混进了铁锈般的腥气,顺着通风管道的缝隙往宴会厅深处钻。他拽着韩舒芙往自助餐台后缩,蓝翔夹克的肘部撞在金属餐车上,发出的闷响被头顶水晶灯的嗡鸣掩盖——就在刚才,那个捧着三层蛋糕塔的服务生转过脸,嘴角裂到耳根的位置淌着糖浆,眼球里浮着层奶油状的白膜。
“是食煞。”吴起灵压着嗓子说,左手已经按在背后的秦皇剑-红焰麒麟剑柄上。剑鞘上的火焰纹路在阴影里微微发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以人的贪念为食,尤其喜欢依附在盛宴场所。”
韩舒芙刚要开口,就被他捂住嘴。她的指尖碰到他袖口下的皮肤,能感觉到肌肉紧绷的弧度——他的格斗姿势永远带着蓄势待发的张力,像头随时会扑向猎物的豹。透过餐车缝隙,她看见刚才还在推杯换盏的宾客们动作变得僵硬,有人把整盘生蚝往嘴里倒,壳子卡在牙缝里也不吐;有人抱着香槟塔猛灌,酒液顺着脖颈流进西装领口,却像没知觉似的直勾勾盯着甜点台。
“他们的欲望被放大了。”韩舒芙掰开他的手指,声音发颤,“上周城西那家自助餐厅出事,说是有客人吃到胃出血还不肯停,是不是也是……”
“是同一只。”吴起灵打断她,剑指突然指向甜品台后的镜面墙。原本映着璀璨灯火的镜面里,此刻涌动着灰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见无数张咀嚼的嘴,“它藏在那里,通过反光观察猎物,等贪念涨到顶点就拖进去消化。”
话音刚落,那个嘴角开裂的服务生突然转向他们的方向,手里的蛋糕刀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他迈着机械的步子走来,每一步都在地毯上留下黏糊糊的糖渍,空气里的甜腥气越来越浓,韩舒芙甚至能闻到自己喉咙里泛起的甜意——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被父亲锁在甜品屋里的事,那时她也是这样,明知会蛀牙还是把整罐糖霜往嘴里塞。
“别盯着镜面!”吴起灵突然拽了她一把,秦皇剑-红焰麒麟已出鞘半寸,赤红剑气瞬间劈开涌来的甜香,“它在勾起你的执念!”
韩舒芙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正一步步走向镜面墙。镜中的自己双眼发直,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沾满奶油的马卡龙,嘴角沾着的糖霜正变成暗红的颜色。她吓得手一抖,马卡龙掉在地上,却在落地的瞬间化作只蠕动的白色虫子。
“起灵!”她惊呼着后退,撞进吴起灵怀里。他的夹克上还带着剑鞘的冷意,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
吴起灵顺势将她护在身后,秦皇剑-红焰麒麟完全抽出的瞬间,赤红剑气在宴会厅里炸开。镜面墙发出刺耳的嗡鸣,雾气中那些咀嚼的嘴同时转向他们,发出细碎的磨牙声。他剑指前挑,剑气如同鞭子般抽向最近的宾客——那些被食煞控制的人突然僵住,嘴角的涎水凝固在下巴上,眼里的白膜正慢慢褪去。
“食煞怕至阳之物,尤其是麒麟血。”吴起灵一边说着,一边用剑鞘磕向餐车边缘。金属碰撞的脆响里,他的肘部故意撞在之前被玻璃划伤的旧伤上,血珠立刻渗了出来。他抬手将血抹在剑身上,秦皇剑-红焰麒麟的火焰纹路瞬间亮起,像有团真的火焰在剑刃上燃烧。
镜面墙里的雾气剧烈翻涌,突然伸出无数只沾着黏液的手,抓向离得最近的宾客。吴起灵拽着韩舒芙往宴会厅中央退,同时剑指连点——剑气在半空织成赤色的网,那些伸出来的手碰到剑气就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缩回去时已经化作黑烟。
“它在害怕你的血。”韩舒芙看着他流血的胳膊,突然想起上次镜中煞的事,“和上次一样,麒麟血能克制它!”
吴起灵没说话,只是反手将剑抛给她。韩舒芙下意识接住,剑柄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他则借着抛剑的力道冲向甜品台,一脚踹翻三层蛋糕塔,奶油和水果混着黑色的雾气溅开,食煞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引它出来!”吴起灵冲她大喊,同时用手撕开夹克袖口,露出胳膊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他故意将血滴在地上,黑血落地的瞬间,镜面墙里的雾气像沸腾的水般翻涌起来。
韩舒芙握紧秦皇剑-红焰麒麟,想起他教过的剑指手势。她试着将灵力灌注到剑尖,赤红剑气立刻顺着剑刃蔓延,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亮眼的弧线。镜面墙被剑气扫过的地方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里面的雾气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却在触到吴起灵滴下的血珠时迅速消融。
“就是现在!”吴起灵突然冲向镜面墙,在雾气最浓的地方用流血的手掌狠狠按上去。麒麟血碰到镜面的瞬间,发出惊雷般的炸响,整面墙突然剧烈晃动,无数张咀嚼的嘴在裂缝里痛苦地开合,最终被赤红的剑气彻底吞噬。
当最后一缕雾气消散时,宴会厅里的宾客们纷纷清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彼此狼藉的模样。有人捂着发胀的肚子呻吟,有人对着沾满食物的西装发呆,没人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吴起灵靠着餐车喘气,胳膊上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韩舒芙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擦去他手背上的血迹,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茧子时,突然想起他刚才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起灵,”她轻声说,“你的血……”
“是麒麟血的缘故。”他打断她,语气还是惯常的冷硬,却没躲开她的触碰,“天生能镇邪,没什么特别的。”
韩舒芙却注意到,他耳根悄悄泛起的红,像被剑身上的火焰映过似的。她忍不住笑了笑,将秦皇剑-红焰麒麟递还给他,却在松手时故意指尖擦过他的掌心。
“下次别这么冒险了。”她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吴起灵接过剑,低头插回剑鞘时,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阳光透过宴会厅的落地窗照进来,在他蓝翔夹克的衣角镶上金边,也照亮了地毯上那摊还没干透的血迹——血珠在光线下泛着极淡的红光,像有团小小的火焰,正藏在里面静静燃烧。
没人注意到,甜品台最底层的阴影里,一块沾着黑血的马卡龙正悄悄融化,渗进地砖的缝隙里,只留下个淡淡的牙印形状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