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传来三大爷的声音。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这位教书先生早不再图谋什么好处,是真心实意把楚秀当朋友。
院里其他禽兽般的邻居不同,即便没有利益往来,他也乐意与楚秀交往。
这种纯粹的友谊,正是楚秀最看重的。
“两位厂长非要尝我的手艺,还自带食材来了。”
“平时家常菜就香得叫人流口水,这回做席面大菜,整条胡同怕是要被香味灌饱喽!”
“对了三大爷,今年秋楠头回在咱们这儿过年,要不年夜饭一块儿热闹热闹?”
三大爷闻言一怔,随即眼底漾开喜色。
他听得明白,这哪是新媳妇的意思,分明是楚秀把他们当自家人了。
强压着激动搓了搓手:“此话当真?解娣那丫头自从蛤蟆那事儿就一直跟我置气,要是能尝到你的手艺......”
话没说完就匆匆往家跑,得赶紧告诉老伴这个好消息。
以他对楚秀的了解,既然开了口,这事基本就算定下了。
阎家屋里顿时炸开了锅。
“楚秀邀咱过年?”
阎家兄弟瞪圆了眼睛。
“真的吗真的吗?”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蹦得老高,“能吃楚秀哥做的饭喽!”
兄妹三人兴奋地满屋子转圈,欢笑声快要掀翻房顶。
三大爷悄悄把三大爷拽到角落,低声询问。老阎,这消息靠谱不?可别到头来楚秀没来,咱们空欢喜一场。
放心,错不了。
楚秀向来言出必行,但记住了,千万不能往外传。
对谁都不能说。
一大妈郑重地点点头。
他们心里清楚,要是让院里人知道楚秀要来家里吃年夜饭,指定眼红。
那些人不敢拿楚秀怎么样,但对付自己家可不会手软。
万一给三大爷扣个什么帽子,往学校一举报,他这教书生涯就算到头了。
三大爷清了清嗓子,严肃地环视三人。好消息是告诉你们了,但从现在到过年吃饭前,除了自家人,一个字都不许往外透。
要是走漏风声——
楚秀可能就不来了。
听明白没有?
明白!
三人异口同声应道。
说来奇怪,自从楚秀答应来吃饭后,三大爷看什么都顺眼了。
现在什么事在他眼里都不叫事,他终于理解为什么楚秀懒得跟院里那些人计较。
和楚秀接触这些日子,他感觉自己的心胸开阔了不少。
再回头看院里那些鸡毛蒜皮,只觉得荒唐可笑。
想来以楚秀的境界,看院里这帮人大概就跟看小孩过家家似的。
不过三大爷似乎忘了楚秀整治院里那些人的手段了。
楚秀不是脾气好,只是没触到他底线。
真要惹着他——
下场可比贾家还惨。
此时厨房里正热火朝天。滋啦——
葱姜蒜一下锅,香气瞬间炸开。
楚秀将调料炒香,加入郸县豆瓣酱翻炒,随后放入处理好的鱼,盖上锅盖小火慢炖。
另起一锅热油,麻椒藤椒在油花中翻滚,椒麻香气扑鼻而来。
下入鸡肉,加料添水,动作行云流水。
鱼香、鸡香、肉香在厨房里交织弥漫,飘满整个院子。
贾家屋里,贾张氏使劲咽了咽口水。
楚秀今天做的全是硬菜,这混合的香味实在勾得人难受。
在灶台边忙活的秦淮如闻到飘来的香气,不由得蹙起眉头,每次都在饭点飘来这种味道,今天尤其过分。
令她意外的是,今天贾张氏竟反常地没冲自己发火。
自打和傻柱打完架回来,婆婆看自己的眼神少了往日的刻薄,反倒透着一丝罕见的温和,还有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棒梗闻见香味就在地上打滚耍赖。
他今天可是帮贾张氏揍了傻柱,照理该犒劳自己才对。
楚秀家飘来这么香的肉味,说什么也要吃上一口。奶奶,我要吃肉。
贾张氏扫了眼孙子,眼里全无往日的疼爱,厉声道:想吃?找楚秀要去!
棒梗怔住了。
就算上次偷钱被收拾过,奶奶后来照样宠他。
今天要不是他出手,光靠两个女人哪打得过傻柱?凭什么现在反倒凶他?
还没等他想明白,贾张氏又宣布:从今往后改规矩——棒梗站着等小当和槐花吃完才能动筷子。
贾东旭也是,等我们四个吃完了再吃。
凭啥?棒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自己那东西烧坏了,可终究是贾家独苗。
就父亲现在这样,家里不可能再有男丁了。
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两个丫头片子排在前头。奶奶,您被傻柱气昏头了吧?我是棒梗啊!贾家唯一的男丁!
知道你是我乖孙。贾张氏木着脸重复,往后就按新规矩来。
贾东旭在炕上急得直拍床板:娘您老糊涂了?让赔钱货和残废上桌吃饭?贾家祖祖辈辈没这规矩!
你个瘫子闭嘴!贾张氏厉喝,这个家有我在,轮不到你插嘴!
您——!贾东旭气得浑身发抖。
若不是动弹不得,恨不得扇这老太婆两耳光。
自古哪有女人当家的道理?更何况亲娘竟当面骂他瘫子,比拿刀扎他心窝还狠。
他死活想不通,老太太今天究竟中了什么邪。娘,爹要是还活着,听见您说这话非抽您不可!
贾张氏轻蔑地哼了一声。老贾那个老东西能活到现在都是老天开眼,还敢动我?他得先有那个命!
这番话让贾东旭、棒梗和秦淮如都愣住了。
秦淮如暗自思忖:婆婆今天怕是真被傻柱打傻了?
突然,贾张氏拉住秦淮茹的手,目光真诚:
淮如啊,这些年苦了你了。
以前是娘糊涂,亏待了你。
难得你还这么顾着这个家,娘真心谢你。
往后绝不会像从前那样待你,咱们女人就该互相帮衬。
看以后谁敢坏了咱家的规矩。
她的手在儿媳手背上反复摩挲,弄得秦淮如浑身不自在。好...好的,娘。
见儿媳将信将疑,贾张氏斩钉截铁:
娘会用行动证明,就从今天开始。
小当,槐花,上桌吃饭。
两个丫头眼睛发亮——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以往棒梗常把饭菜扫光,她们只能饿肚子。
饿得发慌的棒梗急了眼:
奶奶您疯啦?赔钱货也配上桌?我才是您亲孙子!
贾张氏充耳不闻,拉着秦淮如:
来,坐娘边上。
这桌子四边,正好咱们四人各占一边。
贾东旭刚要开口,就被厉声喝断:
闭嘴!你个窝囊废没资格插嘴!
棒梗眼神渐冷。
既然不让吃,那就都别想吃!
他抄起棍子朝贾张氏劈去:
你去死吧!
秦淮茹想拦已来不及。
棒梗狞笑着盘算:打倒老太婆,正好逼问藏钱的地方。
谁知棍子落下瞬间,贾张氏灵活闪避,反手擒住孙子:
小畜生反了你了!今儿非好好治治你这孽障不可!
贾张氏紧紧攥住棒梗的手腕,拽着他往外走。等我老得走不动那天,还不知道你能惹出什么祸来。
送你去少管所看看你还敢不敢撒野。
听到少管所三个字,棒梗顿时脸色发白。
那个地方比死还可怕,上次被灌尿的回忆让他直犯恶心。我不去!* 我也不去少管所!
院子里的邻居都被吵嚷声引了出来。贾家这是闹哪出?上午才吵完,这又开始了?
贾张氏真要送亲孙子进少管所?
怪事,她平时把棒梗当祖宗供着,再大的错也舍不得啊。
贾家做事向来叫人摸不着头脑。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傻柱一激灵清醒过来。什么?要送我大孙子去少管所?秦淮如你趁我不在就翻天了是吧?
秦淮如!你敢动我孙子试试!
这一嗓子把大伙都震住了。孙子?
看来傻柱至今没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还当棒梗是亲孙子。
这份痴心倒也难得,眼下他比贾张氏还着急护着棒梗。
被揪着衣领的棒梗虽然厌恶傻柱,但眼下只有这个* 能救他。
他猛地挣开奶奶,蹿到傻柱身后。好孙子别怕,今天有爷爷在,看谁敢碰你。傻柱挡在前头,活像尊门神。
贾张氏见状只得作罢。
反正来日方长,既然名正言顺住进了贾家,往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小兔崽子。淮如,今天先饶了他。贾张氏转头喝道:棒梗你有种别回家!回来敢不听话,立马送你进少管所!
牵着秦淮如回屋时,贾张氏心里美滋滋的。
这可是头一回摸到女神的手——干惯农活的手竟也这般细滑。
指尖还能感受到残留的温度。
秦淮茹被贾张氏拉进屋里,心中总有种异样的感觉。
自从早上开始,婆婆的言行举止都与往日判若两人,陌生得让她几乎要怀疑眼前人的身份。
奇怪的是,现在的贾张氏说话时不再咄咄逼人,偶尔还会顾及她的感受。算了,就算真被打傻了也好,至少不用再过从前那样的日子。她暗自想着。
院子里,眼见贾张氏进了屋,傻柱连忙凑近棒梗:乖孙,在家没人欺负你吧?那个女人打骂你没有?
用不着你管!棒梗甩开他的手跑了出去。
望着孩子远去的背影,傻柱只能摇头叹气。
这时楚秀正巧端着菜肴走出来,香气四溢。
楚家屋内,李副厂长夹了一筷子菜笑道:楚秀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上次尝过你给老杨的鱼块,到现在还惦记着呢。杨厂长接过话茬:可惜等我调任后就再难吃到这么地道的家常菜了。
诱人的饭菜香飘满院子,引得邻里纷纷侧目。
三大爷家里,阎解娣吸着鼻子说:爹,楚秀哥哥做的饭好香啊。三大爷摸着女儿的头:今天楚秀哥哥要招待贵客,我们解娣最懂事了是不是?看着乖巧点头的女儿,他心底涌起暖意。
这个小棉袄,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