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会最高理事会的加密服务器中,一份标注为“最高紧急”的加密文件悄然送达,附件标题简洁而冰冷。
但这份警报,已在席卷全球的舆论风暴中,被彻底淹没。
《忘川实录》如同一颗信息核弹,在“数字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引爆。
一夜之间,那些高高在上、习惯了用权力和金钱抹平一切污点的名字,被赤裸裸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公众的愤怒从线上燃烧到线下,针对名单上政要富商的抗议活动席卷了数十个中心城市。
然而,就在这场风暴愈演愈烈之际,另一股更加诡异、更加血腥的暗流,悄然浮出水面。
“突发新闻!财政部部长德雷克于女神广场遇刺,凶手身份不明,现场仅留下一枚银色羽毛面具!”
三天后。
“国际和平基金会主席在同一地点遭遇袭击,身受重伤!监控捕捉到一名黑衣人,其标志性的银羽面具再次出现!”
又两天。
“城际发展银行行长被发现死于女神广场的休息室内,心脏被一刀贯穿。警方公布的合成图像显示,嫌疑人代号‘夜枭’!”
三起连环刺杀案,目标皆是《忘川实录》名单上的核心人物。
全网疯传的,是数段经过剪辑、却依旧清晰无比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一个身形与凌寒极其相似的黑衣人,头戴一枚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银羽面具,如鬼魅般穿行于严密的安保体系中。
她的战术走位、潜入角度、甚至撤离时对城市监控死角的利用,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
更致命的是,警方在全网发布的通缉令上,那枚作为“夜枭”标志的证物,赫然是凤凰特战队内部档案中才存在的——凤凰残羽徽记。
舆论彻底引爆。
“天啊!这个‘夜枭’难道就是之前曝光‘忘川阁’的那个英雄?”
“英雄?她这是在私刑处决!这和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
“可是她杀的都是人渣啊!”
“程序正义!懂吗?如果任由这种超级罪犯存在,我们每个人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一夜之间,“夜枭”从揭露黑暗的吹哨人,变成了被污名化的连环杀手。
公众对“复制者暴力”的讨论,被巧妙地引导向对“个体英雄主义”的恐惧与排斥。
前沿策略事务所,地下密室。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凶手刺杀银行行长的最后三秒。
那道黑影从天而降,一刀毙命,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暴力美学。
乔伊的脸色难看到极点:“老大,这绝对是圈套。对方不仅熟悉我们‘凤凰’的行动模式,甚至连你的内部徽记都了如指掌。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你,我们被动到了极点。”
白影坐在控制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敲得快出残影:“警方的数据库被一种我没见过的‘污点’协议保护着,我无法直接删除通缉令。对方的技术水平,至少是准‘幽灵’级别。”
凌寒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
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在凶手凌厉的刀法上,而是停留在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凶手发力前,那不自然绷紧的左肩。
她伸出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划过那道黑影的轮廓,仿佛在触摸一个拙劣的仿品。
“他没抖。”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密室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什么?”乔伊没听清。
“我的左肩,”凌寒缓缓转过身,眼眸里是洞穿一切的冷静,“第七次S级任务,为了掩护队员撤退,被流弹破片击中,伤及神经束。从那以后,每次做极限爆发动作前,肌肉都会有一次持续约0.1秒的无意识抽搐。这是刻在神经记忆里的代偿反应,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她抬眼看向屏幕上那个完美的、毫无瑕疵的动作回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只学会了我的强,却没学会我的伤。他抄错了。”
“一个模仿你,甚至连你的伤势细节都试图复刻的人……”乔伊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我马上去查!”
她飞速接入城市监控AI的行为分析数据库,设定了“银羽面具”和“凤凰徽记”两个关键词。
海量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乔伊的瞳孔骤然收缩。
“找到了!”她指着地图上的三个红点,“三起刺杀案,每一次‘夜枭’在女神广场附近现身前后三十分钟内,都有一个共同的记录:一名代号‘小骨’的流浪女性,在同一区域的监控中出现,然后凭空消失。”
“小骨?”
“是的,社会系统里的幽灵人口,没有任何身份信息。”乔伊带出一份档案,上面只有一张模糊的街头抓拍照片,和一个来自地下诊所的非法交易记录。
“我从黑市数据库里扒出来的,一个月前,有人花大价钱给这个‘小骨’做了一次非法的骨骼塑形手术。”
她将一份x光片投射到主屏幕上,冰冷的白色骨骼影像旁,标注着一行令人毛骨悚然的数据。
“他们……他们在她体内植入了钛合金支架,强行将她的右腿拉长了1.8厘米。”乔伊的声音都在发颤,“老大,我记得你的伤后康复报告里提过,因为左肩代偿,你的右腿承重略微增加,导致你的步态有1.8厘米的偏差……”
真相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尖刀,豁然洞穿了所有迷雾。
这不是简单的模仿,这是……制造。
有人在用一个活生生的人,像捏泥一样,将她塑造成凌寒的影子。
凌寒闭上眼睛,脑海中尘封的记忆被瞬间唤醒。
那还是在国家最顶级的特种兵训练营,少年时期的萧玦,冷着一张脸,对她说起的一段秘闻。
“……家族里那些老家伙,总觉得天才也需要备用件。”
“什么备用件?”
“影子。从小一起训练,学我走路,学我说话,学我思考。他们说,这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候,能有一个绝对忠诚的‘我’去赴死。”
“那……后来呢?”
“后来,我亲手毁了那个计划。失败的‘影子’,会被处理掉。”
凌寒猛地睁开眼,眼中寒芒乍现。
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起加密通讯器,拨通了那个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那头传来萧玦低沉而警惕的声音:“凌寒?”
“你小时候的替身计划,”凌寒开门见山,声音冷得像冰,“那些被淘汰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叫‘陆影’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沉默。
萧玦的呼吸声变得异常沉重,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他是我七岁时的影武者。”他的声音沙哑而凝重,“一次边境伏击,他替我挡了一颗燃烧弹,脸全毁了,神经也烧坏了。后来,我听说他被送进了市北那家废弃的封闭疗养院……凌寒,你怎么会知道他?”
凌寒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的瓢泼大雨,雨点狠狠砸在玻璃上,仿佛在冲刷着整个污浊的城市。
“因为他现在,想让我变成第二个他。”
她挂断电话,不给萧玦任何追问的机会。
转身,她面对自己的队员,眼神恢复了绝对的统帅气场。
“命令:启动‘镜渊计划’。”
白影和乔伊精神一振,齐声应道:“是!”
“我们的战场,在月影剧院。”凌寒的声音斩钉截铁,“既然他想演一出真假美猴王的戏,那我就搭一个最大的舞台,让全世界都看清楚,谁是浴火重生的真凰,谁是不堪一击的纸影。”
夜色深沉,行动无声展开。
白影化身数据幽灵,一夜之间黑入了整个城市的楼宇投影系统。
她联系上了一位以光绘闻名的街头艺术家,以一笔对方无法拒绝的酬劳,在月影剧院那面巨大的外墙上,架设了一套动态对比光影屏。
与此同时,乔伊伪装成倒卖特殊药品的医疗掮客,潜入了早已荒废的市北疗养院旧址。
在布满蛛网和灰尘的档案室深处,她找到了一本残破不堪的训练日志。
日志的扉页上,用墨水写着一行清秀的字:【陆影,编号Y07。】
而在终止原因一栏,却用红笔潦草地批注着:【人格崩解,残留仇恨值超标,建议销毁。】
乔伊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几行用指甲划破皮肤、蘸着血写下的字迹,扭曲而疯狂:
【他们说我不是人,只是一道影子……那我就亲手造一个最完美的‘人’,再当着全世界的面,撕碎他们心中的神。】
月影剧院之夜。
当凄厉的警报声划破天际时,所有人都以为这又是一次“夜枭”的刺杀预警。
但当剧院内的所有灯光聚焦于舞台中央时,观众们看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流浪女“小骨”被捆绑在冰冷的金属椅上,身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神经诱导电极。
她的头上戴着一个狰狞的脑机接口,正被动接收着来自远端的实时指令。
一道身影立于舞台二层的高台上,他戴着那张标志性的银羽面具,声音通过广播系统,嘶哑而狂热地回荡在整个剧院:
“看啊!这才是真正的‘夜枭’!没有多余的情感,没有痛苦的过去,没有所谓的旧伤软肋!她是一件完美的兵器,只为执行而生!”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剧院侧面的彩绘玻璃窗轰然碎裂!
凌寒的身影如一道黑色闪电,从天而降,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中,稳稳落在舞台边缘。
落地瞬间,她左肩肌肉不易察觉地微颤了一下。
观众席中一片哗然。
就在此时,剧院外墙那面巨大的投影屏被同步点亮!
左侧画面,标注着【真实·环境感知流】,屏幕上呈现出的是凌寒眼中看到的世界——风速2.3m\/s,高台狙击手心跳125bpm,地面轻微震频来自地铁三号线……无数道数据流动态分析着整个战场。
而右侧画面,却是替身“小骨”的视角,除了冰冷的任务目标,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态的盲区。
人群中,一名退役军官失声惊呼:“我的天……假的那个,她……她看不见子弹的轨迹!”
高台上,被称为“影面”的陆影发出一声怒吼,催动了最强指令。
小骨双眼瞬间失去焦距,如一具被操控的木偶,机械地跃起,朝着凌寒发动了致命的扑杀。
凌寒不退反进。
她没有选择速战速决,而是在一次次惊险的闪避与格挡中,故意将自己旧伤的独特节奏暴露给对方。
第一回合,她侧身,左肩发力慢了0.1秒。
第二回合,她格挡,左臂上抬的角度小了三度。
影面以为抓住了凌寒的“破绽”,
就是现在!
在第三回合,当小骨完全复刻凌寒的错误节奏,用尽全力拧身侧踢时,凌寒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失去了目标的身体,在极限扭转载荷下,发出了它无法承受的悲鸣。
“咔——!”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剧院!
小骨体内的钛合金支架,因超负荷运转而当场崩断!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的惨叫,整个人重重跪倒在地,右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凌寒如影随形,瞬间闪身至她身后,精准地切断了她身上的神经电极,然后轻轻摘下了她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被电流反复灼伤、布满疤痕却又异常年轻的脸。
凌寒没有看观众,也没有看高台上的影面。
她只是盯着小骨那双恢复了一丝神采、却充满痛苦和迷茫的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你可以改造她的骨头,但你改不了她的心跳频率。”
话音落下的瞬间,剧院外的巨型屏幕上,白影将那本训练日志的扫描件,一页页清晰地上传到了全网直播频道。
一个血红色的标题,缓缓浮现在屏幕中央:
【谁在制造替身?——来自影武者墓地的哭声】
全场死寂。
高台上,影面浑身剧颤,在山呼海啸般的证据面前,他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被火焰与仇恨彻底扭曲的脸。
他没有逃,只是怔怔地看着舞台上那个失败的“作品”,又看了看那个夺走他一切的“神”。
数分钟后,被特警重重包围的影面被按倒在地,他放弃了所有抵抗,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无论警方如何审问,他都一言不发。
只是在被押上囚车的最后一刻,他突然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凌寒的方向,嘴唇反复翕动,用一种近乎疯癫的音调,不断低语着同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