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厅的晨光还未驱散办公室里的凉意,那封盖着奇特火漆印章的匿名举报信,便已在市长桌上投下了一道不祥的阴影。
信中措辞严厉,直指昨日广场上的集会是“一场有预谋的、旨在撕裂社会共识、煽动性别对立的非法活动”,并要求成立专项调查组,彻查其幕后组织者。
风雨欲来。
然而,在前沿策略事务所内,气氛却平静得像风暴的中心。
“反应比我预想的慢了六个小时。”乔伊滑动着全息屏幕,上面是调查组即将进驻广场的消息。
“他们现在去,只能扫到一地冰冷的灰烬。”
早在活动结束当晚,她就已将现场所有的录音、高清影像,连同白影编写的《醒者之歌》核心代码,一并打包,通过十七个位于不同国家的离岸云节点,进行了加密备份。
实体证据早已被焚烧炉的烈焰化为无形。
她漫不经心地登录了自己的私人社交账号,这是她成为“乔伊”后首次公开发声。
她只留下了一行简短的文字,配图是那片灰烬中顽强钻出的一抹新绿——那是昨夜不知被谁撒下的草籽。
“灰烬里长不出花?那就让风把种子吹到更远。”
这条动态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涟漪。
凌寒的目光从屏幕上那抹绿色扫过,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乔伊的成长,比她预期的还要快。
她转向白影,声音冷冽如冰:“启动‘回音计划’。”
“收到。”白影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行行幽蓝的代码。
下一秒,“数字宇宙”的舆情监控系统被植入了一道新的逻辑指令。
从此刻起,任何主流媒体或高流量自媒体的服务器,一旦检测到“春蚕不会死”这一关键词,系统便会绕过防火墙,自动向其后台推送一个加密压缩包。
压缩包里没有复杂的分析报告,只有三份最原始的口述音频。
讲述者,是三位早已退役,如今散落天涯的前凤凰特战队预备队员。
她们用最朴实、最沉痛的语言,讲述了自己当年是如何因为一份突如其来的“家族婚约”,被强制中断军事生涯,被送入所谓的“静心疗养院”,最终梦想破碎,人生轨迹被强行扭转。
这是一记更沉重的回响,用最真实的声音,告诉世界——春蚕不死,只是凋零。
然而,凌寒的注意力并未停留在舆论场上。
她的直觉,那经过生死淬炼的超凡感知,正捕捉到一丝不和谐的震动。
“母序基金的账户已被全线冻结,但资金链的末端,似乎还在跳动。”她调出三家与基金会深度关联的心理诊所的后台数据,眉头微蹙。
近一周的转诊记录不减反增。
她快速筛选着患者信息,一个诡异的模式浮现出来——患者几乎清一色是中小型企业主的妻子,年龄在二十五至三十五岁之间,病历摘要中,“妄想症倾向”、“情感认知障碍”、“抗拒夫家善意安排”等高度统一的诊断术语,频繁出现得令人作呕。
“白影,逆向追踪这三家诊所的处方药供应链,重点排查镇定及精神类药物。”凌寒的指令清晰而迅速。
几分钟后,一张复杂的物流网络图在主屏幕上成型,所有的箭头最终都指向了城南一家古色古香的中药铺——宁神堂。
“法人代表,钱芳,是花铃姨的嫡亲表妹。”白影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更有趣的是,在他们最近一个月的进货清单里,我找到了一味药材的大宗采购记录——‘忘忧草’。植物学词条解释,其萃取物在高浓度下,可导致短期记忆混乱及认知能力下降。”
真相昭然若揭。
基金会只是冰山一角,一个庞大的、用于“规训”不听话妻子的产业链,仍在阴影下悄然运转。
“被动防御只会让我们陷入泥潭。”乔伊站起身,眼中闪烁着猎手般的光芒,“他们既然还在出招,我们就必须设一个更大的局,让他们自己跳进来。”
当晚,一个名为“林婉如”的短视频账号悄然注册。
第一条视频,标题是《逃婚后,我决定回收她们被偷走的人生》。
镜头从一张被撕碎的奢华婚约请柬开始,转而对准一个素面朝天、眼神坚毅的年轻女子——乔伊。
她正站在一间尘封已久的街角小店前,亲手挂上了一块手写的招牌:“旧账回收站”。
“我曾被告知,我的价值在于联姻。现在,我用本该属于我的嫁妆,开了这家店。”乔伊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这里不卖商品,只收买那些被强行抹去的故事和记忆。每一笔旧账,我都会替你讨回来。”
视频发布仅一小时,播放量便突破百万。
次日,“旧账回收站”开门营业。
出乎意料,首日便有五名神情憔悴的女性找上门来。
她们的故事大同小异,都是在与丈夫发生争执后,被以“情绪失控”为由送入“疗养院”,随后在意识模糊中,被迫签署了各种财产转让协议和离婚协议。
视频的结尾,乔伊坐在小店的吧台后,身后是一面贴满了便利贴的“故事墙”。
她摘下一直戴着的墨镜,露出那双清亮而锐利的眼睛,直视镜头:
“你们藏在心里的账,我会一页页翻出来。你们写在纸上的账,我会一笔笔烧给你们看。”
与此同时,白影的配合已悄无声息地展开。
她将“旧账回收站”的公共wiFi名称,设定为“母序基金审计专用通道”。
这个名字,对于那些心中有鬼的人来说,无异于最香甜的诱饵。
果然,第三天下午,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在店外徘徊许久后,连接了这个wiFi。
就在他连接成功的瞬间,白影植入的木马程序瞬间激活,悄无声息地复制了他手机内的全部通讯记录。
一段加密语音信息被截获。
“……绣扇娘昨夜咳血,看样子撑不过月半了……她那脾气你懂的,死前肯定要闹幺蛾子。赶紧派人去,把她房里那些‘绣品’处理干净,一根线都不能留下!”
凌寒、乔伊、白影的目光同时聚焦在这段语音上。
绣扇娘!
传说中唯一掌握着“母序基金”所有原始账目编织方法的苏绣大师!
那些“绣品”,绝不是普通的艺术品,而是最后一份,也是最完整的原始丝绢账本母版!
“必须立刻行动!”乔伊当机立断。
深夜,暴雨如注。
乔伊和小荷换上清洁工的制服,身影迅速融入了那片鱼龙混杂的老宅区。
沉重的铁门前,守门的瘸腿老人抬起昏花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她们。
当他的目光落在乔伊领口别着的一枚不起眼的银杏叶胸针时,浑浊的眼神瞬间一凝。
那银杏叶的脉络纹样,与当年萧家宗祠里,那个女孩旗袍上的暗纹如出一辙——那是“铜算盘”麾下,代表“赎罪符”的秘密图样。
老人沉默着,缓缓侧身,让开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二楼最深处的卧室内,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死亡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年近八十的绣扇娘蜷缩在床上,呼吸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
她的枕头下,死死压着半幅尚未完工的苏绣屏风。
小荷看着这位曾经教导过自己技艺的老人,眼眶泛红。
她颤抖着手,按照乔伊的指示,小心翼翼地掀开屏风的里衬。
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双面绣!
密密麻麻、五彩斑斓的丝线在里层交织、穿梭,构成了一幅立体、精准到可怕的全球资金网络图。
无数条资金流向如蛛网般蔓延,最终汇聚于中心一个被血色丝线重重圈出的标记——“萧氏封地信托·继承激活密钥”。
就在乔伊将屏风卷起准备撤离的瞬间,楼下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花铃姨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数辆黑色商务车无声地堵死了巷口的所有出路,冰冷的远光灯刺破雨幕,将她们所在的二楼窗户照得雪亮。
千钧一发之际,凌寒冰冷的声音在乔伊的战术耳麦中响起:“白影,执行b计划。”
下一秒,全城五百多台社区应急广播同时被激活,一个经过AI合成、与花铃姨声音一模一样的尖叫声,响彻了城市的每个角落:
“快跑!警察抄了南郊的地下钱庄!账本被端了!”
围堵在巷口的追兵们瞬间骚动起来,彼此对视,脸上写满了惊疑与迟疑。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乔伊和小荷利落地从后窗滑下绳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深沉的夜雨之中。
前沿策略事务所内,凌寒站在巨大的城市监控屏前,指尖轻轻划过地图上那个正在迅速远离危险区域的闪烁红点,低声自语:
“钥匙,找到了……是时候,开门了。”
她们刚刚抵达一处绝对安全的隐蔽据点,湿透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
绣扇娘靠在小荷的怀里,生命的气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枯槁的手指抚过那幅复杂的丝绢账本,目光投向乔伊和凌寒,艰难地开口解读着那串用生命绣成的密码:
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