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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载而归的我缩在巷子深处,心满意足地大快朵颐。
饱腹感与病后的虚弱交织,困意很快袭来,瞥见角落一个空置的大木桶,我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然后把盖子严严实实地盖上。
在黑暗中蜷缩起来,我听见外面仍然还在传来骚动声,这个世界没有监控,没有警察,只有守卫,等他们搜查无果,人手撤了,就是我再次打猎之时。
盘算清楚以后,我又想到自己的行为,若是小三在,我这般偷抢定然会被定义为恶,它肯定要大骂我一通,但转念一想,我就偷抢些吃食,这也是为了让自己的病快点好,那些上仙想必也是能原谅我的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吧?他们老这么念叨。
以后当了山头头,大不了我劫富济贫呗,多做点好事把今日这债给还了。
如此自我开解着,我在木桶里睡得格外香甜。
等我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中天,阳光从桶盖的缝隙透进来。
一拳击飞桶盖,我爬出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外面也早已风平浪静。
是时候再次出击了!这次要多抢些,储备好干粮,待到夕阳西下就直奔山林,实现我的宏图伟业。
想到未来振臂一呼、小弟云集的场面,我都要被自己的远大志向感动哭了。
故技重施,我轻易地洗劫了一个水果摊,抱着裙兜,瞄准不远处香气四溢的面包房,准备冲锋。
一道银光如同闪电般骤然拦在身前。
莱奥尼达斯站在面包房门前,肃穆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不再淡漠,而是翻涌着彻骨的寒意,紧紧锁在我身上。
对视的一刹那,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跑!
反应过来,我立刻抱紧怀里的战利品,扭头交闪,在错综复杂的街巷中亡命狂奔。
接连穿过几条街,我气喘吁吁地躲进一个狭窄的巷口,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
人来人往的路人之中似乎没有那道可怕的银甲身影。
刚松一口气,一道清冷沉稳,此刻却如同丧钟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不好!
我吓得魂飞魄散,抱紧食物就想往前冲,但一双戴着银甲、力量惊人的手臂已从我腋下穿过,轻而易举地将我整个人举起,双脚脱离地面。
“哗啦哗啦——”
怀里的水果滚落一地。
我被转了个方向,不得不与莱奥尼达斯面对面。
他沉默地看着我,冷眸里沉淀着郁色。
几秒的死寂后,我爆发出全部力量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朝他脸上抓去,可他的手臂长得过分,我连他的头发都碰不到,用力踢踹他的胸甲和腰腹,却只换来沉闷的金属响声,仿佛在给他挠痒痒。
莱奥尼达斯就那样冷冷地看着我徒劳的反抗,如同看着落入网中还在扑腾的猎物,眼神笃定而带着一丝……失望?
这眼神也彻底激怒了我。
气急败坏之下,我低头就想咬他箍住我的手臂,可惜角度刁钻,依旧徒劳。
一番折腾下来,我累得气喘吁吁,认命地停下,用眼神狠狠地瞪着他,“你不是什么厉害的圣骑士吗?!干嘛来抓我一个小喽啰?!你说我是圣女我就该当圣女了?!我不想当!我要当山大王,当土匪头头!”
莱奥尼达斯刀削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松动,剑眉蹙得更紧了,“您本来就有改变人生的机会,温饱不在话下,自上代圣女离开,守护世界树的圣女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诞生过,成为圣女,是无数女性梦寐以求的荣耀与奇迹……您将获得与王族比肩的权柄、无上的尊荣,以及世界树赐予的浩瀚魔力。”
“那又怎么样!”我无力地踢了他一脚,盔甲坚硬如铁,硌得我脚疼,“说得好听!我还没当上呢就被你们锁在塔里,左一个注意言辞,右一个注意举止!当圣女的代价就是失去自由!我要自由!”
“自由?”莱奥尼达斯冰蓝的眸中终于燃起清晰的怒意,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您所谓的自由,就是像野兽一样四处偷窃,不劳而获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您的行径不像农女,更像被野兽养大的人形牲畜!”
“您需要的不是自由,是教育!”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个翻转,将我像个麻袋一样牢牢地架在了他坚硬的肩甲上。
冰冷的金属硌得我腹部生疼,一阵反胃。
无论我如何捶打他的后背,双腿如何乱蹬,他的手臂都如同铁钳,纹丝不动,在他绝对的力量面前,我渺小得如同蝼蚁。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回去!我不当圣女!你们草菅人命!”我尖叫着,做着最后的抗争。
莱奥尼达斯无视我的惨叫,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外走去,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硬,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压抑,“修女与牧师已在塔内等候,您生病了就不该乱跑。”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意味,“人类生病,需要的是牧师的治疗,是退烧的药剂,而不是强行塞入难以消化的食物,我很担心您的身体状况。”
我被莱奥尼达斯一路扛回高塔,像一袋不受控的货物般被卸在了房间的硬木椅子上。
早已等候在此的,是一位面容和蔼、身材圆润的牧师。
他见我被押解进来仍不安分,不断龇牙咧嘴地试图挣脱,圆圆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
莱奥尼达斯朝他微微颔首,随即用那双戴着银甲、力量惊人的手,从身后将我牢牢钳制在椅背上,使我无法动弹,“有劳了。”
牧师这才放心地走上前,口中吟唱着咒文,翠绿色的柔光在他掌心汇聚,他轻轻将手掌悬于我头顶,那股暖流便如同温和的溪水,缓缓淌入我的体内。
原本因挣扎和病弱带来的头晕与虚浮感,竟在这股暖流中被迅速抚平,我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
待治疗结束,一旁静候的修女恭敬地将牧师送出门外。
莱奥尼达斯这才松开了禁锢我的双手,后退一步,礼节周全却依旧冷淡地道:“失礼了,吉赛尔小姐。”
束缚一解,我立刻像个炸弹一样从椅子上弹起,踉跄着退到床边,一屁股坐倒在硬实的床板上,充满警惕地瞪着他。
然而,莱奥尼达斯并未如我预期般转身离开。他反而缓步走到我面前,在我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单膝跪地,使得他那张线条冷硬的俊脸与我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冰蓝色的眼眸直直地望进我的眼底。
“从今日起。”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将由我亲自负责您的教育,我会教您如何作为一个人去生活,更会培养您成为一名合格的圣女。”
我刚想反驳抗议,但他接下来的话,更是彻底断绝了我的侥幸。
“同时,希望您放弃无谓的逃跑。”他凝视着我,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比任何威胁都更具压迫感,“我是您的圣骑士,并非一句空话,从您被世界树选中的那一刻起,我便能随时感应到您的方位。”
“无论您逃往何方,身处何地,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您。”
我看着他毫无波动的眼眸,知道他不是在虚张声势,但我依旧瞪着他,不想气势落入下风。
“当然。”他话锋一转,“今后修女不会再锁上您的房门,您所渴望的自由,只要在安全与合理的范围内,我会最大限度地给予。”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带来无形的压迫。
“现在请您好好休息,稍后还有一件事需要您亲自去做。”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果然没有再传来‘咔哒咔哒’上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