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站在冰坑边缘,狂风吹起她湿透的红发,发梢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她闭上眼睛,深深吸气,仿佛要将这片冰原上所有的信息都纳入感知。
在恺撒和其他人眼中,这里只有崩塌的镜殿废墟和肆虐的风雪。但在诺诺的世界里,这片冰原正在上演一场无声的、却更加惊心动魄的战争。
无数条纤细的、近乎透明的从冰坑深处蔓延出来,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神经网络,连接着散落在各处的镜面碎片。这些并非实体,而是信息的通道,是镜之系统残存的触须。它们贪婪地汲取着战场上的一切——能量的余波、情绪的碎片、甚至每个人脑海中闪过的念头。
诺诺能到,其中几条最粗壮的正连接着昏迷的源稚女,通过他体内那些暗金色的纹路,持续不断地抽取着什么——不仅仅是记忆,更像是一种本质的,属于源氏兄弟、属于白王血系的某种古老印记。
另一些较细的则缠绕在恺撒周围,试图再次与他建立连接,但被他身上那股桀骜的、拒绝被定义的意志以及狄克推多散发出的冰冷锋芒所阻隔。
而更多的,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朝着她自己汇聚而来。她的能力,她刚刚苏醒就穿越空间抵达此处的异常,她脑海中那些关于系统核心的秘密,都让她成为了一个极具价值的、充满可能性的新样本。
它在分析我们。诺诺睁开眼,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数据流闪过,通过源稚女,它在理解与;通过你,她看向恺撒,它在理解与。而现在,它想通过我,理解与。
她抬起手,指向冰坑中心那些漂浮的镜面碎片。在常人眼中,它们只是无序地反射着光。但在诺诺的视野里,每一片镜子都在进行着高速运算,镜面上映出的不再是简单的倒影,而是无数个微缩的、正在推演的可能性:
一片镜子里,恺撒被暗金色的锁链束缚,眼神空洞;
另一片镜子里,楚子航的村雨彻底破碎,被灰色的雾气吞噬;
又一片镜子里,路明非所在的骨殿被无数镜子覆盖,他坐在王座上,变成了一个新的、无面的歌者……
这些都是系统推演出的、可能发生的未来。它在寻找最高效的解决方案。
不能让它继续下去。诺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它在用我们的特质完善自身。每一次分析,每一次推演,都会让它更接近,更难以对抗。
怎么做?恺撒言简意赅。他信任诺诺的判断,就像在过去无数次任务中一样。她的总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诺诺的目光扫过整个冰坑,最终定格在几片看似不起眼、却与源稚女连接最为紧密的镜面碎片上。
干扰它。她说,它的运作依赖于信息的收集和模型的建立。如果我们能提供它无法理解、无法计算的,就能打乱它的节奏,甚至……让它内部产生矛盾。
她向前走去,赤脚踏在冰冷的镜殿残骸上,细小的冰碴和镜片碎片硌着她的脚底,带来尖锐的刺痛,但她浑然未觉。她停在最大的一块镜面碎片前,那镜子里正快速闪烁着楚子航与无数镜影战斗的画面。
诺诺伸出手,不是去触碰镜面,而是悬停在它的上方。她闭上眼睛,全力催动自己的能力。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信息,而是。
她将在那个地下圆形房间里到的一切——那束缚世界树的巨镜,那哼唱的无面歌者,那三团代表着他们三人的光,那冰冷的调试意图——所有这些关于系统本质和目的的核心信息,伴随着她自身强烈的情感冲击(对被困同伴的担忧,对系统傲慢的愤怒,对未知命运的决绝),化作一股混乱而磅礴的精神洪流,强行灌入那片镜子之中!
这不是有序的数据,而是充满了矛盾、疑问和强烈主观意志的!
嗡——!
那片镜子剧烈地颤抖起来,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其中推演的楚子航战斗画面瞬间扭曲、破碎,变成毫无意义的色块和线条。连接着它的几根信息线猛地绷紧,然后闪烁不定,仿佛系统正在处理一段无法解析的乱码。
有效!
诺诺脸色更白了一分,这种反向输出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但她没有停顿,立刻转向下一片与源稚女连接的镜子,如法炮制。
更多的混乱信息被注入系统。
这一次,她注入的是源稚女记忆中那些被污染的片段——壁画中流淌的黑血,兄长模糊而扭曲的身影,还有那无法分辨真假的呼唤。这些本就混乱不堪的记忆,经过诺诺的放大和渲染,变成了更加致命的逻辑炸弹。
第二片镜子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冰坑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野兽的咆哮。整个冰原的震动变得更加明显,那些透明的信息线开始狂乱地舞动,显然诺诺的干扰对系统造成了切实的影响。
它在尝试隔离污染源!帕西盯着监测仪器,大声报告,能量读数出现剧烈波动,模式混乱!
恺撒握紧狄克推多,警惕地注视着冰坑深处。他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注视感变得焦躁而愤怒。
诺诺喘息着,准备寻找第三个目标。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所有残存的镜面碎片突然同时转向她!成百上千道冰冷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为目光的话)聚焦在她身上。一股庞大无比的、带着明显恶意的精神压力如同海啸般朝她碾压而来!
系统将她判定为了最高优先级的威胁,决定先行清除!
诺诺闷哼一声,感觉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眼前一黑,踉跄着向后倒去。
诺诺!
恺撒的身影如同闪电般掠过,在她摔倒前稳稳扶住了她。狄克推多横斩而出,不是劈向实体,而是斩向那无形的精神冲击!刀锋过处,空气发出撕裂般的尖啸,那庞大的压力竟被这一刀短暂地逼退!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诺诺,发现她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但眼神依然明亮,甚至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狠厉。
它上当了……诺诺咳嗽着,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它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了……
恺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她是在用自己的能力作为诱饵,吸引系统的全部火力!
与此同时,就在系统集中力量对付诺诺的这一刻——
一直昏迷的源稚女,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一只依旧是原本的颜色,充满了痛苦与挣扎;另一只,却彻底变成了冰冷的、毫无感情的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