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盒?”
沈灵珂目光骤凝,往日里静如秋水的眼眸,终是漾起些微波澜。
她放下妆匣,快步走出正屋。
后院角落里,一口枯井寂然伫立,井口覆着块青石板,边缘爬满了苍绿苔藓,沾着些湿润泥土,显是才动过的。
邹妈妈正双膝跪地,双手满是泥污,怀里紧紧搂着个半露的锦盒,神色惊惶得如同丢了魂,正要往土里再埋。
待见沈灵珂带着春分、福管家一众出现在身后,那张本就煞白的脸,霎时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竟比井边的青苔还要青几分。
“夫……夫人……”
她手一抖,那只刚被挖出来的锦盒,“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邹妈妈,”沈灵珂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让邹妈妈心头一紧,“你在这做什么呢?”
“奴婢……奴婢看这里杂草丛生,想……想清理一下……”邹妈妈语无伦次的辩解,眼神躲闪,不敢和她对视。
沈灵珂的目光落在那个锦盒上。
盒子不大,上面用金线绣着缠枝莲纹,即使深埋地下,早已污损,依旧遮不住旧时精致。
“哦?”她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倒瞧着,你是想把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得再严实些,叫旁人永世寻不着呢。”
她对春分使了个眼色。
春分立刻上前拾起锦盒,用帕子擦了擦表面泥污,呈到沈灵珂面前。
邹妈妈见状反应极大,猛的从地上一跃而起,疯了似的就要扑上来抢夺。
“不能看!不能看!这东西万万看不得。”
福管家带来的两名家丁早有防备,当即上前将她死死按住,反剪了双手。邹妈妈挣扎不得,只哭得涕泗横流,瘫在地上呜咽。
沈灵珂当着她的面,缓缓地打开了锦盒。
盒子里静静的躺着几包用油纸裹好的药粉,旁边还有一小瓶药油。
一股刺鼻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沈灵珂不懂药理,但她认得其中一味药。那是她在现代时,曾在纪录片里见过的一种有活血化瘀功效,但孕妇禁用,误服便会引发大出血的药物。
而那瓶药油,更是让她心头猛的一沉。
那是催产用的。
先催产,再用上这种药……
一个可怕的真相,浮现在她脑中。
“不……”
被按在地上的邹妈妈看到盒里的东西,发出一声悲鸣,整个人瞬间没了力气,瘫软下去。
沈灵珂合上锦盒,缓缓转身走回正屋,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个上了锁的妆匣。
“把它拿过来。”她吩咐道。
夏至立刻将妆匣捧了过来。
没有钥匙,沈灵珂也懒得再找。
“砸开。”
两个字很轻,语气却冰冷的不容拒绝。
福管家不敢怠慢,接过妆匣稍一用力,便听“咔嚓”一声,锁扣应声而断。
匣子打开,里面是三封用牛皮纸包好的信,静静的躺在丝绒衬底上。
信封早已泛黄,边缘也起了毛,显然有些年头了。
让沈灵珂心头一震的是,三封信上分别用簪花小楷写着三个名字。
谢怀瑾。
谢长风。
小女。
三日后,谢怀瑾才从宫里出来。
国丧期间,他身为首辅,日夜操劳,连轴转了三日三夜,一身官袍沾了风尘,眉宇间满是掩不住的疲惫,眼底泛着青黑。
当他踏入梧桐院时,已是黄昏。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沈灵珂正在廊下等着他。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悬了三日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原处。
“回来了。”
谢怀瑾几步上前,不顾自己满身的疲惫,先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确认她安然无恙,才微微松了口气。
“嗯,让你久等了。”
沈灵珂知道他时间紧张,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将他引至内室。
“夫君,那日我去了西院。”
她一边替他解下脏衣,一边语速很快的将那天发生的事,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修缮处的邹妈妈匆匆赶来,拦着门不让进。我们进去之后,春分发现她在后院的枯井旁,挖走了一个锦盒。”
她说着,将那个从井边挖出的锦盒放在了桌上。
“里面,是能让产妇血崩的药物。”
谢怀瑾的目光落在锦盒上,瞳孔猛的一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沈灵珂没有停顿,又将那个红木妆匣拿了出来,放在锦盒旁边。
“夫君,这是在西院的梳妆台上发现的,您看看。”
谢怀瑾的视线,从那个装着罪证的锦盒,移到了这个装着秘密的妆匣上。
他缓缓的伸出手,打开了妆匣。
当看到里面那三封早已泛黄的信件时,他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他拿起最上面那封,信封上谢怀瑾三个字,笔迹秀丽,却让他心头一沉。
那是他熟悉的,属于卢氏的字迹。
他的手指竟有些微微颤抖。
他撕开信封,抽出里面那张泛黄的信纸。
屋内光线昏暗,他几乎屏着呼吸,将信纸凑到眼前。
随着目光逐字逐句的往下移动,他那张向来平静的脸,渐渐没了血色。
看清信里的全部内容时,他整个人僵住了,呼吸猛的一紧,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信纸。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才将那封信递给身旁的沈灵珂。
沈灵珂接过信,垂眸看去,只看了第一行,脸色就“唰”的一下变的惨白。
等她看完最后一句,反应几乎和谢怀瑾刚才一模一样。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一股寒意从两人心底升起,冷汗浸透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