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怒喝,裹挟着骇人的杀意在大厅里炸响。
吕浩轩和罗芊芊被这股怒火吓得瘫在地上,连求饶都忘了,只剩下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谢怀瑾。
谢怀瑾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人,就像是在看两具尸体。他缓缓的收回视线,重新走回主位坐下。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他看着下方抖个不停的两个人,语气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此事,本官等清华郡主和罗祭酒来,再讨论如何处置你们。”
这一句话,就是一场公开处刑的预告。他要等他们的父母前来,当着他们的面来宣判他们子女的罪行。
吕浩轩和罗芊芊的脸没了血色。
每一分每一秒,对跪在地上的两人来说,都是一场凌迟。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这压抑的气氛中,门外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管事惊慌的通传声。
“首辅大人!清华郡主和罗祭酒……到了!”
话音未落,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保养得宜的妇人,正是清华郡主。她一进门,看到自己儿子瘫软在地、脸色惨白的样子,顿时心疼的尖叫一声:“轩儿!”
紧随其后的是国子监祭酒罗正源,他面色铁青,步履沉重。罗正源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那张严肃的老脸上,一瞬就涌起愤怒、羞耻和痛心交织的神色,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清华郡主本想冲过去扶起儿子,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主位上面无表情的男人时,脚步猛的顿住了。
她脸上的惊慌,在短短一瞬间被谄媚的笑容所取代。
“哎哟,谢首辅,您瞧这……这是怎么了呀?”
她扭着腰走到厅中,声音嗲的能掐出水来,一双丹凤眼拼命的朝着谢怀瑾放电,眼角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要是有什么误会,您大人有大量,说开了不就没事了嘛。何必……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呢?”
她说着,还故作娇羞的用袖子掩了掩唇,那副模样看得一旁的沈灵珂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我勒个去!这老妖婆是川剧变脸专业的吧?
沈灵珂在心里疯狂吐槽。
前一刻在我面前还耀武扬威,跟个斗鸡似的,怎么一看到我男人就变成了一只发情的孔雀?这眉眼抛得眼珠子都快抽筋了吧?也不怕闪着腰!
清华郡主一出现,原本已经吓得半死的吕浩轩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瞬间来了精神,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刚才那副瘫软如泥的样子荡然无存,取代的是一脸被冤枉的傲慢。
“母亲!您可算来了!”
他指着谢怀瑾,恶人先告状,“谢首辅不分青红皂白,仅凭一个黄毛丫头的片面之词,就要定我的罪!我可是您的儿子,是皇亲国戚!他怎敢如此?”
他嚣张的样子,与一旁跪在地上、羞愧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罗芊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罗芊芊看到自己父亲那张痛苦的脸时,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她把头埋得更低了,整个人缩成一团,无声的颤抖着,哭泣也变成了压抑的抽噎。
罗祭酒看了那个不成器的女儿一眼。他此刻的心又痛又羞。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绕过跪在地上的女儿,径直走到大厅中央,对着上首的谢怀瑾和沈灵珂,深深的鞠了一躬。
“首辅大人,首辅夫人。”
他的声音沙哑。
“下官……教女无方,酿成今日大错,难咎其辞。”
没有辩解,没有推诿。
一上来,便是最沉痛的认罪。
“此事,是小女不知廉耻,行差踏错在先,我罗家绝不推卸半分责任!”
罗祭酒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布满了血丝和化不开的痛苦。
“只是……她毕竟是下官的亲生女儿,血脉相连……下官斗胆,恳请首辅大人……”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
“能否……将这个孽女交由下官带回,关起门来,是打是罚,罗某绝不姑息!只求大人……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完,这位以刚正不阿着称的老臣,竟是双膝一软,直挺挺的朝着谢怀瑾跪了下去。
一时间,满场皆惊。
清华郡主脸上的媚笑僵住了,吕浩轩的嚣张气焰也熄了大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高坐主位、神色不动的男人身上。
谢怀瑾静静的听着,看着,那张俊美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目光缓缓的从跪地不起的罗祭酒身上,移到旁边还在叫嚣的吕浩轩身上,最后,落在了沈灵珂和她怀中女儿的睡脸上。
良久。
他终于开口了。那声音,比深夜的寒风还要冷。
“罗祭酒,请起。”
他淡淡的说道:“本官的女儿,今年才八岁。”
“你们的‘一时糊涂’,‘年少无知’,险些要的,是她的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