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女离去时撕开的那道苍穹裂痕,终于在天穹法则的治愈下缓缓弥合,最后一丝令人窒息的清冷威压也随之消散。
阳光重新洒落,却照不亮无劫神朝核心区域的满目疮痍。
以昔日恢弘神殿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取代了原本的地基,边缘是蛛网般蔓延开去的裂谷,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焦土、碎冰、扭曲的金属、以及被强大能量湮灭后留下的晶莹琉璃状物质,共同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能量余烬、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法则被强行扭曲后留下的“伤痕”气息。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片区域。
并非无人,而是幸存者们都被那远超想象的恐怖力量慑去了心神,一时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王磐那嘶哑、却强自镇定的吼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医官!所有能动的人,立刻救人!启动所有备用医疗阵法!快——!”
他率先从藏身的、半坍塌的掩体后冲出,身形有些踉跄,嘴角还挂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那是被先前威压余波震伤的内腑所致。但他此刻根本顾不得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片废墟中心。
随着他的吼声,神朝这台庞大的机器,在经历短暂的宕机后,开始凭借其强大的韧性与组织力,艰难地重新运转起来。一道道身影从各方飞掠或奔跑而来,带着担架、药箱、闪烁着治疗符文的光芒。低沉的呻吟声、急促的指令声、法术运转的嗡鸣声开始取代寂静,交织成一曲劫后余生的悲怆交响。
王磐第一个冲到那片最核心的废墟。眼前的景象让这位见惯了生死厮杀的铁汉,也瞬间红了眼眶。
灵玉榻早已粉碎,李无劫直接躺在焦黑的地面上,脸色灰败如金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胸口那恐怖的贯穿伤虽然不再流血,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周遭空间都因此微微扭曲。他昏迷着,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火灵儿与夜琉璃瘫倒在李无劫身旁不远处,形态凄惨。火灵儿那身华丽的宫装破碎不堪,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被秩序神光灼烧出的焦痕,她试图撑起身体,却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鲜血,那是强行对抗天道威压导致的内腑重创与寒气反噬。夜琉璃情况稍好,但脸色苍白如鬼,魅惑天成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神魂波动极其紊乱,为了抵御那直击心灵的威压和神识冲击,她的魔魂显然透支严重。
更远处,是那座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的玄冰棺。苏月凝沉睡的身影在冰棺中若隐若现,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那最后爆发的寒意,耗尽了她所有的本源。
“师尊……”火灵儿看到王磐,想说什么,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别说话,稳住心神!”王磐低喝一声,立刻指挥紧随其后的、最精锐的医官团队,“优先稳定陛下伤势!用最好的‘九转还魂丹’化入灵液,小心喂服,他的经脉现在受不得猛烈药力!检查他体内那缕灰色气流的状况!”
“两位娘娘,请立刻服下‘固元丹’和‘养神膏’,属下为您们疏导药力!”另一位医官长老迅速来到火灵儿和夜琉璃身边。
夜琉璃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撑住,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李无劫,声音沙哑:“先救他……我们……死不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昏迷中的李无劫,身体似乎感知到了周围熟悉的气息和浓郁的生机(来自医官们携带的灵药和施展的治疗术法),他那沉寂的噬天神脉竟自主地、极其微弱地运转了一丝。
刹那间,一个极其微小、却真实存在的吞噬旋涡,以他为中心悄然形成。
并非狂暴的掠夺,而更像是一种渴求生命的本能。
周围空气中逸散的、精纯的药力灵气,甚至是从火灵儿、夜琉璃身上散发出的、微弱而精纯的本源气息,都如同受到了无形牵引,丝丝缕缕地汇向李无劫,融入他体内。
效果立竿见影。
他灰败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血色,胸口的毁灭气息也被压制了微不可察的一丝。更重要的是,他那原本如同断线风筝般飘摇的生命气息,似乎被这根无形的“线”稍微拉住了一点,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继续滑向深渊。
“这……”正准备给李无劫喂药的医官愣住了,不敢贸然动作。
王磐眼中却猛地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是陛下的本能!他在自主疗伤!快!将所有温和的、富含生机的灵药和灵石围绕陛下摆放!快!”
他瞬间明白了。吞噬,是李无劫最根本的能力。即使在昏迷中,这种本能也在试图拯救他的主人。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大量的上品灵石、温润的玉髓、散发着柔和生命绿光的灵草被小心翼翼地堆放在李无劫周围。果然,那微小的吞噬旋涡稳定了下来,更加高效地汲取着这些无主的外界能量,缓慢地滋养着李无劫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神魂。
看到李无劫的情况暂时稳定,甚至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向好迹象,众人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下了一点。
王磐这才有机会处理其他事情。他看向强撑着不愿去疗伤的火灵儿和夜琉璃,沉声道:“两位娘娘,陛下吉人天相,已有转机。但神朝遭此大劫,百废待兴,外敌环伺,那天命之女更是言明会卷土重来。你们若是倒下了,等陛下醒来,我等如何交代?谁来助陛下应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他的话语朴实,却直击要害。
火灵儿与夜琉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她们不再坚持,顺从地接过丹药,在医官的辅助下开始运功疗伤。她们必须尽快恢复,为了自己,更为了那个躺在那里、需要她们守护的男人。
王磐安排好核心区域的救治,立刻转身,投入更繁杂的善后工作。他需要统计伤亡,安抚惊慌的民众,修复破损的防御阵法(哪怕只是临时性的),重新部署警戒力量,提防可能趁火打劫的周边势力……
每一步都走得沉重,每一道命令都带着血与火的痕迹。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映照着下方这片饱受创伤的大地。
神朝挺过了第一波毁灭性的打击,没有在那一刻彻底崩塌。
但每个人都清楚,这仅仅是暂时的喘息。天命之女离去时那冰冷的警告,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每一个人的头顶。
希望,如同李无劫那微弱的气息一般,在废墟与伤痛中,顽强地、却又无比脆弱地闪烁着。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那片由灵石和灵药环绕的中心,汇聚到了那道沉睡的身影之上。
他的醒来,他的恢复,将决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