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霆是第二天清晨才看到助理转发的、关于苏蔓“状态不佳”的消息的。彼时,他刚结束一个与国际合作方的跨洋视频会议,眼底带着血丝,但精神却因“启航”项目一个关键节点的突破而处于一种亢奋的疲惫中。
那条信息夹杂在一堆需要批阅的文件和祝贺邮件里,显得微不足道。他本欲直接划过,手指却顿住了。“渡”清吧……林雪儿……遗落的手链……状态很不好……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让他英挺的眉头骤然锁紧。
林雪儿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她既然特意打电话来,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那苏蔓的情况,恐怕不是简单的“心情不好”。
一种烦躁感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这个女人,为什么永远不能安分?永远要用这种或那种方式,强行闯入他的视线,提醒他那些不堪的过往?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可能的状态——酗酒、哭泣、自怨自艾,用憔悴和狼狈博取同情。这套把戏,他早已厌倦,也早已免疫。
但……万一呢?
万一不是演戏?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
这个念头让他更加烦躁。他厌恶这种被强行牵扯的感觉,厌恶自己竟然还会因为这个名字而产生一丝该死的、不受控制的心绪波动。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他需要去确认一下。不是为了苏蔓,是为了让自己彻底安心,将这段过去彻底画上一个句号,一个不容许任何意外和拖泥带水的句号。
他驱车来到苏蔓的公寓楼下,雨后的清晨空气清冷,阳光刺眼。他敲了很久的门,无人应答。拨打她的手机,依旧是关机状态。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找到物业,动用了些手段,才得以进入公寓。
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未散尽的酒气、霉湿和某种病气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客厅里一片狼藉——倾倒的酒瓶,随意丢弃的湿衣物,地毯上深色的水渍……无一不在诉说着昨夜这里的混乱与失控。
而苏蔓,并不在这里。
陆寒霆的呼吸一窒。他快步走进卧室,卫生间,阳台……空无一人。
她去了哪里?
在这种状态下,她能去哪里?
是又去找了哪个“下家”寻求庇护?还是……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派去调查的人。
“陆总,查到了。苏蔓小姐昨晚因高烧引发急性肺炎,被送往了圣心私立医院。是……是周慕深先生的人送去的。”
周慕深?!
这个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了陆寒霆一下。
周慕深?他怎么会插手苏蔓的事?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联系?是在什么情况下,周慕深“及时”发现了她的状况?
无数疑问和一种被愚弄、被侵入领地的暴怒瞬间冲垮了他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的冷静。
他转身,几乎是冲出了公寓,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车子朝着圣心医院疾驰而去。
他直接来到VIp病房楼层,无视护士的阻拦,一把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里,苏蔓刚刚经历过又一轮高烧的折磨,此刻正虚弱地昏睡着,脸色苍白如纸,手背上挂着点滴,呼吸微弱。她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与昨夜音乐会上那个试图绽放光芒的女人判若两人。
而陆寒霆的目光,却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先是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随即猛地扫向空荡荡的病房,仿佛在寻找另一个人的踪迹。
他几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昏迷中的苏蔓,胸腔因怒意而剧烈起伏。他不在乎她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差点死掉,他在乎的是,为什么是周慕深?!
他弯下腰,一把抓住苏蔓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苏蔓在昏沉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惊醒,茫然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对上的,便是陆寒霆那双燃烧着怒火和某种被背叛般痛楚的眸子。
“苏蔓!”他的声音压抑着,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你告诉我!你和他……你和周慕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他送你来的医院?!你们什么时候又搅和在一起了?!说!”
他的质问,如同冰雹,砸向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意识尚且模糊的苏蔓。
她看着他暴怒的脸,感受着手腕上几乎要断裂的疼痛,听着他嘴里吐出“周慕深”的名字和那些不堪的揣测……
一颗心,在烧灼的病痛和这冰冷的现实夹击下,如同被瞬间冻结,然后,寸寸碎裂。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破碎的、带着血腥气的哽咽。
原来,
在她濒死挣扎的雨夜,
他彻夜未归。
而在她侥幸生还的清晨,
他归来,
只为了一场,
关乎另一个男人、
也关乎他自身骄傲的,
残忍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