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近乎嘶吼的、被冠以“不可理喻”之名的争执,如同最后一阵狂风,吹散了沈清澜心中所有残存的、不切实际的灰烬。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涟漪。有的,只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死寂般的平静。
她不再与他争论对错,不再试图让他理解她的感受,更不再期待任何形式的改变或道歉。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意义,所有的情绪都成了多余的消耗。
从那天起,沈清澜在陆寒霆的世界里,悄然筑起了一座墙。
这不是砖石垒砌的、带有敌意和对抗的墙。那太费力,也太显眼。她筑起的,是一座透明的、坚不可摧的玻璃城墙。
她依然住在静澜苑,依然会在必要的场合以“陆太太”的身份出现,依然会处理与“清澜健康”项目相关的事务。表面上,一切如常。
但陆寒霆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彻底不同了。
她会在他在家时,精准地选择待在卧室、小书房或者健身房,与他活动的空间完全错开。
餐桌上,如果他在,她会安静而迅速地用完餐,然后起身离开,不会多停留一秒,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试图与她交谈,无论是公事还是……他难得想放低姿态提及的私事,她都会用最简洁、最职业化的语言回应,不多一个字,不少一个字,仿佛在完成一份枯燥的工作报告。那双曾经会因他而泛起波澜、或因愤怒而灼亮的眼睛,此刻看着他,就像看着办公室里任何一件没有生命的摆设。
她不再抗拒他的靠近,因为她的“靠近”有了新的定义——保持在物理距离一米五之外,眼神无接触,语言无温度。他甚至无法再触碰到她的衣角。
这座玻璃城墙,透明到让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在墙内的所有活动——她依旧专业、冷静、高效地处理着一切。却也坚固到,无论他如何尝试靠近,都无法穿透分毫。他看得见她,却再也触碰不到那个真实的、有温度的沈清澜。
她将他彻底地、干净地,屏蔽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这种被无形隔绝的感觉,比激烈的争吵更让陆寒霆窒息。争吵至少意味着她在意,意味着情绪的流动。而现在,她连情绪都吝啬给予。他在她眼中,成了真正的、无关紧要的“空气”。
他试图打破这种局面。
他让厨房准备她喜欢的菜式,她会礼貌地说“谢谢”,然后像完成任务一样吃完。
他推掉会议,提前回家,却发现她要么在加班,要么已经休息,房门紧闭。
他甚至尝试过,在她清晨准备出门时,在玄关处拦住她,递上一份他让助理精心挑选的、据说很难预约的甜品店的早餐。
沈清澜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精致的包装盒上,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抬起眼,淡淡地看着他,眼神里连一丝意外或嘲讽都没有,只有纯粹的、彻底的漠然。
“陆总,不必费心。”她说完,微微侧身,从他身边绕过,开门,离开。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停滞。
那份被原封不动留下的早餐,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他所有试图“弥补”的行动上。
陆寒霆站在空荡冰冷的玄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复原。有些距离,一旦拉开,就再也无法跨越。
沈清澜用这种极致的、冰冷的、无懈可击的平静,在他周围构建了一个绝对零度的领域。他被困在其中,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日益焦躁的心跳,和那无处不在的、名为“失去”的寒意。
而她,在玻璃城墙的那一端,步伐稳定,目光坚定地,走向一个他再也无法触及的未来。
那座城墙,悄然筑成。
隔开了两个世界。
也隔断了他最后一丝,妄图挽回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