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险些被吻印上的门，在之后几天里，仿佛成了一道无形的界碑。门内是沈清澜刻意维持的平静与专注，门外是陆寒霆一如既往的守护，只是两人之间的空气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未经言明的张力。他们依旧一起用餐，讨论工作，甚至规划着针对克莱夫的下一步行动，但那个在地下车库几乎失控的瞬间，像一枚生涩的果子，悬在枝头，无人去摘，也无人忽视。
就在沈清澜以为这种微妙的平衡会持续一段时间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消息是李姐带来的。午休时间，医生休息室里，李姐刷着手机，忽然“咦”了一声，凑到沈清澜身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八卦和小心翼翼：
“清澜，你看这个……是不是陆总那个……传说中的‘白月光’？”
沈清澜正在看一份实验数据报告，闻言指尖微顿，抬起头。李姐将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上面是一条财经新闻的边角短讯，配着一张机场抓拍的照片。新闻标题是：【着名脑外科专家苏晚博士回国，或将加盟华康国际医院】。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一身利落的米白色风衣，推着行李车，脸上带着从容自信的微笑。她容貌极美，是那种带有攻击性和距离感的明艳，气质卓绝，即便在模糊的抓拍中，也难掩其风采。沈清澜认得她——苏晚，国际顶尖的脑外科医生，神外领域少有的女性翘楚，家世显赫，与她以及陆寒霆，曾是同一所顶尖学府的校友。更重要的是，在那些关于陆寒霆过往的零星传闻中，苏晚的名字，总是与他少年时期那段朦胧而短暂的情感牵连在一起，被外界冠以“白月光”的称号。
“苏晚博士在神经外科领域确实很有建树。”沈清澜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片刻，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评价一位同行。
李姐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如此镇定，倒是有些意外，又补充道：“我听说啊，当年陆总和这位苏博士，可是学校里公认的金童玉女，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了手，苏博士就出国深造了。现在她突然回国，还这么高调……你说，陆总他……”
后面的话李姐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那是他的过去。”沈清澜垂下眼帘，继续看着手中的数据报告，指尖却无意识地收紧，纸张边缘泛起细微的褶皱，“与我们无关。”
她试图用理性构建屏障，但心底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涩意，还是如同水底的暗礁，悄然浮现。她不是在意陆寒霆的过去，每个人都有历史。她在意的是，这个消息背后可能带来的变数，以及……自己那瞬间无法完全掌控的心绪波动。
李姐见她不愿多谈，讪讪地收回了手机，转而聊起了别的。
然而，这个消息却像长了翅膀，迅速在特定的圈层里传开。傍晚，沈清澜刚回到静澜苑，陆寒霆的加密电话就响了起来。他走到书房去接听，虽然隔音良好，但沈清澜还是隐约听到了他语气中一丝不同于往常的、带着公事公办意味的冷硬。
“……嗯，我知道了。”
“……不必。”
“……按原计划进行。”
通话时间不长。陆寒霆从书房出来时，脸色如常，但沈清澜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比平时更冷冽几分的气息。
晚餐时，两人相对无言。沈清澜低头小口喝着汤，能感觉到陆寒霆的目光偶尔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探究的意味。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终于，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依旧优雅，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
“今天，”他开口，声音低沉，“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他问得直接，目光锁住她，不容她回避。
沈清澜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清澈的眼底一片坦然：“你是指苏晚博士回国的消息吗？李姐给我看了新闻。”
她的直接让陆寒霆微微一怔，随即，他眼底那层冰封似乎融化了些许。“嗯。”他应了一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沈清澜也放下汤匙，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一个临床案例：“苏博士在神经外科领域成就斐然，她的回归对国内医学界是件好事。华康国际医院在神经医学领域投入很大，她去那里，是双赢的选择。”
她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私人情感的层面，只从专业和行业角度进行评价。
陆寒霆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仿佛要透过她平静的表象，看进她内心深处。“就这些？”他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沈清澜与他对视着，没有躲闪。几秒后，她微微弯起唇角，那笑容清浅，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不然呢？陆总希望我有什么反应？追问你们当年的校园恋情？还是表现出危机感？”
她的反问，带着四两拨千斤的力道，反而让陆寒霆一时语塞。他看着她眼中那抹混合着理智与些许调侃的光芒，心中那点因苏晚回国而产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烦躁，竟奇异地平复了下去。
他靠向椅背，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你倒是看得开。”
“过去无可更改，未来尚未可知。”沈清澜拿起水杯，轻轻晃动着，“重要的是现在。”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清晰的指向性，“而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对付克莱夫。”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回了他们共同的“战场”。
陆寒霆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那份超越年龄的冷静与通透，心底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他知道，她不是不在乎，而是用她的方式，表达着一种更高级的信任和……自信。
“你说得对。”他颔首，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艾伦那边有进展了，我们需要的几份关键证据，已经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副本。”
晚餐后的话题，彻底转向了如何利用新获得的证据，对克莱夫发起致命一击。那个关于“白月光”回国的小插曲，仿佛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微风，吹过了湖面，却未能掀起真正的波澜。
然而，夜深人静时，沈清澜独自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脑海中却不期然地闪过照片上苏晚那张明艳自信的脸，以及陆寒霆接电话时那一瞬间的冷硬。
她知道，有些种子一旦被风吹来，即便不去灌溉，也已然落在了心田的某个角落。
只是，她现在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杂草。她的战场在实验室，在诊室，在与陆寒霆并肩对抗的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面前。
苏晚回国与否，是陆寒霆需要处理的过去。而她沈清澜，要把握的，是与他共同的现在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