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陆寒霆在客厅沙发上醒来,宿醉带来的钝痛依旧盘踞在太阳穴,但比起昨夜那种几乎要撕裂神经的剧痛,已缓和许多。
他坐起身,盖在身上的薄毯滑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沈清澜的清雅气息。他怔了一下,昨晚零碎的记忆片段涌入脑海——她手腕微凉的触感,那杯恰到好处的解酒茶,还有她安静坐在不远处看书的侧影。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那抹异样的感觉。茶几上,那只空了的茶杯还静静地放在原处,仿佛无声地印证着昨夜并非梦境。
当他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下楼时,沈清澜已经坐在餐厅用早餐。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和长裤,头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神情是一贯的平静淡漠,仿佛昨夜那个为他煮茶、为他盖毯子的人只是他的错觉。
“早。”他拉开椅子坐下,声音还带着一丝刚醒的低哑。
“早。”沈清澜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移开,落在手中的牛奶杯上,“头还疼吗?”
她的问候很自然,带着医生职业性的关切,听不出更多情绪。
“好多了。”陆寒霆拿起手边的咖啡,浓郁的黑咖啡香气暂时压下了胃里的不适。他注意到,他惯常坐的位置前,除了咖啡,还多了一小碟清淡的苏打饼干和一碗温热的南瓜小米粥。
这并非玺园早餐的标配。
他的目光掠过对面正小口喝着牛奶的沈清澜,她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餐盘,仿佛那几片全麦面包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是她吩咐厨房准备的?
这个认知,让陆寒霆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一种陌生的、细微的暖流,不受控制地滑过心间,与他惯常的冷静自持格格不入。
他没有道谢,也没有追问,只是沉默地拿起勺子,开始喝那碗温度适中的粥。软糯的米粒和清甜的南瓜很好地安抚了依旧有些翻腾的胃腹。
餐桌上很安静,只有细微的餐具碰撞声。
直到早餐接近尾声,陆寒霆才放下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状似随意地开口:“今天什么安排?”
“上午去松鹤驿站做随访,下午回医院看门诊。”沈清澜回答,语气平稳。
“嗯。”陆寒霆应了一声,停顿片刻,补充道,“晚上有个商业酒会,需要女伴。”
他是在陈述,但语气里少了几分以往那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更像是一种……告知,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征询意味。
沈清澜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若是以前,她或许会下意识地找理由推拒,或者在心里将其定义为又一场需要耗费心力的“表演”。但此刻,她想起昨夜他醉后那句模糊的“我太太”,想起他此刻面前那碗她下意识吩咐厨房准备的粥,心底那层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更深的缝隙。
她抬起眼,看向他。他也正看着她,目光深沉,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期待。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应允的重量,“时间地点发给我。”
陆寒霆眸光微动,似乎对她的爽快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嗯,会让高航发你。”
对话结束。他起身,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走到餐厅门口,他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传来:“昨晚,谢谢。”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沈清澜独自坐在餐桌前,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听着他汽车引擎声远去,心底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谢谢。
为那杯解酒茶?为那条薄毯?还是为……她未曾离开的陪伴?
她分不清。
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扇紧闭的心房,在面对这个名为陆寒霆的男人时,正被一些她无法掌控的力量,撬开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痕。
这些裂痕,源于他醉酒后不加掩饰的脆弱,源于他偶尔流露的、超越协议界限的维护,源于他此刻看似平淡却隐含温度的道谢,也源于她自己……那颗越来越不受控制、会因他而泛起涟漪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将杯中剩余的牛奶饮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对自己说。
必须守住最后的防线。
可是,当裂痕已经出现,修补,或许只会让它在下一次冲击来时,崩裂得更加彻底。
她起身,拿起包和车钥匙,走向门口。
阳光很好,她却觉得前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迷雾重重。
而那心房的裂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萌发,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