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完颜亮对此并不反感,甚至有些享受!
但今日见到辛弃疾与赵眘的反应,忽然心里觉得确实有些恶心!
“莫要哭了,有事说事,不用担心,不论何时,朕为你做主!”完颜亮闻言劝道。
谁知不全还好,这一劝范三省哭得更厉害了!
完颜亮一阵无奈,挥挥手,那边侍卫亲军上前抓起他丢回到了审案的桌案前方!
辛弃疾吁了一口气,向他投去感激的神色!
过了许久,范三省缓了过来,回道:“既有天眷,小人自然照实回答!这女子的父亲乃是因为忤逆了家主,被打死的!”
辛弃疾眯着眼道:“忤逆家主,怎么忤逆的?”
“他……他要殴打家主!”范三省纠结再三道。
“那他为何要殴打家主?”辛弃疾接着问道。
这个问题让范三省犯了难,说实话吧也太离谱了,不说实话吧,难道要辜负皇帝的圣眷?
辛弃疾一把抓住他的辫子恶狠狠地盯着他道:“是不是因为家主当众凌辱他的女儿,还让你们轮流凌辱!”
范三省惊得呆了:“你……你怎么知道……”
“你们还抓住他,让他看着自己女儿的惨状!”
“我……我不……我没有……我不想的……”范三省崩溃了,不光是面对皇帝,更有对苍天,对良心……
众皆哗然!
其实他们早就猜测此事定然是真的,只是当真从证人口中确认此事,又自不同!
堂堂中都留守,爱书如命之人,竟然是这么个人!
“本官再问你,腊梅腹中的孩儿是谁的?”辛弃疾进一步逼问!
“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大人的,也有可能是他们的……”他一指其余家丁!那些人忙闪到一边,似乎范三省的手指便是勾魂的锁链!
范三省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了:“也……有可能……是我的……”
辛弃疾声色俱厉问道:“到底是谁的?”
范三省崩溃道:“我哪里知道,那六七个月,不计其数的男人……我哪里知道!别问我!别问我!”
广场上再次哗然!
完颜宗宪面如死灰!
辛弃疾退了回去,扶起了腊梅:“腊梅姑娘,你从未做错,今日青天白日当空,你当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听我断案!”
腊梅闻言点了点头,推开黄油伞,看着天空!
她很虚弱,但她依旧强自站立,刚开始还有些摇摇晃晃,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站得越来越稳,如生根于这片天地!
“司马先生,未知记录可有疏漏?”辛弃疾问道。
司马恕面无表情:“大人,此案无一字岔漏!尽数在此!”
“拿去给犯人画押!”
司马恕拿到完颜宗宪面前:“大人,你看?”
完颜宗宪忙爬到完颜亮面前:“陛下!陛下!看在微臣往日功劳上,饶我这一次吧!陛下!日后微臣定然忠心耿耿,别无二心,陛下让我向东,微臣便向东,陛下让我向西,微臣便向西!”
完颜亮摸了摸他的脑袋:“朕知道了,你且先听判!”
完颜宗宪心中一阵冰凉,今日领兵入皇城本就是死罪,皇帝哪里肯帮他!
“陛下!陛下饶我这一次!”完颜宗宪还在哭诉!
侍卫亲军过来将他拉了回去!
辛弃疾见状大声道:“案情已明,未知在场诸君,可有异议?”
没有人提出异议,只有宗室与飞虎军时不时发出的怒吼!
“重判此人!”
“罚他万贯家财与那女子!”
“关他五年!至少!”
“打他五十大板!”
……
辛弃疾转到赵眘与完颜亮面前:“两位陛下,此案可有异议?”
两人这辈子从未听过两位陛下这种称呼,面面相觑!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剩下的当由法司宣判了!”
“法司?什么法司?你不宣判吗?”完颜亮疑惑道。
赵眘解释道:“大宋抓人的,断案的,判案的都要分开,以防滥用职权!”
完颜亮忽然想起什么:“那日完颜昂……”
辛弃疾苦笑道:“那也没有旁人在,你们金国又不肯判,事急从权!”
完颜亮气结,良久道:“那你今日也从权吧!一事不烦二主!”
赵眘也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判!
赵眘整肃了一下身上的囚服,大声道:“完颜宗宪及家丁杀人强暴罪,证据确凿,现据宋刑统宣判如下!”
“涉事家丁强暴无夫之妇,当徒两年,施暴过程中造成受害者身体损伤,刑罚倍增,徒四年!听命殴杀腊梅之父,当流三千里!遇赦不释!两罪并罚,刺配之地由大理寺裁定!”
家丁们顿时慌了,这是要流放三千里关四年啊,还不让减刑,这可怎么行!但看着家主的样子,似乎帮不上他们,现在当真是叫一个哭诉无门!当时杀人强暴多么痛快,此刻便有多么绝望!
腊梅高昂起头看着这些曾经杀死自己父亲并且凌辱过自己的人,眼中不再有任何的畏惧与怯懦,取而代之的乃是无尽的蔑视与不屑!
“家丁范三省,主动认罪,为受害者作证,态度良好,刑期减半,徒两年,流一千里!期间,官养其母!”
范三省长叹一口气,相较于其他人,如此定罪,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因此没有一句怨言!
“管家乌拉达……范三省,这管家可曾去慰安所施暴?”辛弃疾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还没弄清楚,只好再次提起!
“没有!没有!”乌拉达又有些站不稳了!
“有!我见过一次!”韦老七忙道。
“我见过两次!”斡里布道。
“我也见过一次!”尼玛哈道。
辛弃疾点了点头,继续宣判:“管家乌拉达,强暴无夫之妇腊梅,徒两年,有伤害腊梅,刑期翻倍!强暴有夫之妇冬梅,徒两年半,共计……”
乌拉达忙道:“大……大人,这冬梅自愿跟我的,可不算用强啊!冬萍,你快说话啊!”
冬萍忙将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不错!贱妾乃是自愿,并无用强!”
辛弃疾蹙眉问道:“果真如此?”
两人点头:“果真如此!”
辛弃疾点了点头:“乌拉达与冬萍和奸,冬萍乃乌拉达下辖,属监临监,乌拉达徒两年半,共计徒四年半,遇赦不释!冬萍徒两年!”
乌拉达哪里肯干,事到临头,也不哆嗦了,大声抗议道:“大人,这两厢情愿的事情,怎么算和奸?你可不能凭着自己好恶断案啊!”
辛弃疾眯着眼道:“腊梅之父死之前的时候,可同意你们在一起了吗?”
“他死都死了,怎须得他同意?”
“宋刑统明文规定,男性和奸,无论对方是否有夫,都是如此判!难道你在腊梅之父死亡当晚便三媒六聘,与冬萍完婚了?除此之外,本官所判,并无错处!”
这个谎自然是没法扯,然而乌拉达并不服,大声道:“你用的是《宋刑统》,我是金人,你如何拿宋律来定我的罪,岂有此理!是谁给你狗胆,让你这般断案的!”
辛弃疾微微一笑,笑容中殊无半点温暖:“大金皇帝让我断案的!陛下就在此处,你去与他当堂对质便是!”
闪开身形,露出身后龙椅上的完颜亮。
完颜亮揉着眉心,广场上众人的反应他都听在耳中,自然知道完颜宗宪已经触了众怒!
“是朕让他断的案!你有意见?宋律金律!都源自赏善罚恶,百姓心中的善恶正是这天地之间的一杆秤,断案便是凭心而定!朕觉得辛爱卿断案并无差错!”完颜亮说道!
宗室与飞虎营那边顿时嗡嗡议论起来!
大概便是皇上明断是非,聪明睿智,乃是大金之福!之类种种!
皇帝既然发话了,乌拉达自然不好再反驳,跪在地上磕头道:“草民谢主隆恩!”
原来听到这句话,并没有什么不妥,然而前几日夜探天牢后,不知为何,今日觉得“谢主隆恩”这四字极为刺耳!
“继续宣判吧!”完颜亮摆摆手道。
“主犯完颜宗宪,杀伤人命,强暴无夫之妇,私自监禁!据宋刑统,数罪并罚,虢夺中京留守官职及其余一切官职,斩首并示众十日!”
广场上“哄”的一声炸了开来!
斩首!
示众!
这可是完颜氏!
虽然当年完颜亮杀了无数完颜氏,但那是他们内部斗争所致,与百姓,家奴无赦!
今日因为一个家奴腊梅,居然要斩杀一个中京留守大人!还要示众?
这种事情,即便在梦中也无法想象!
这……便是大宋的律法吗?
宗室顿时鼓噪起来!
要是开了这个头,完颜氏日后可不好过了!
“陛下,宗室的事自当由宗人府审理,怎可让外人来审!有失皇家体面啊!”一个六十多岁的宗室哭诉道。
“陛下,刑不上大夫,怎可让紫衣官员受极刑!”
“陛下,留守大人与咱们都是流的一样血啊,实在不行罚没些银两便是了,不可斩首啊!”
……
完颜亮有些烦躁,对辛弃疾道:“辛爱卿,此事可有商量的余地?为了一个家奴杀了中京留守,只怕众怒南平啊!”
辛弃疾龇牙笑了:“此案我皇城司断了,陛下还记得完颜昂之事乎!”
完颜昂瞠目结舌,这意思是,我断都断了,你若不让我杀,我自己杀!
赵眘笑嘻嘻道:“陛下,还记得那一日我与你论的大金形势吗?你与宗室之战,退一步,尸骨无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