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月刚踏入定远将军府的朱漆大门，管家福伯便急匆匆迎上来，花白的胡子随着急促的呼吸不停颤动。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福伯搓着手，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焦虑，“夫人一回来就说心口疼，现下已经躺倒了，大夫说...说是急火攻心...”
慕千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鞭柄：“哦？这么快就病倒了？在舅舅家不是还中气十足地要撞柱子么？”
福伯闻言一怔，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困惑。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慕千月已经大步流星朝着后院走去。
刚走进杨思韵的院子，一道刺耳的斥责声就传了出来。
慕千月闻言脚下的步伐又快了些，猛地一把推开门扉，木门狠狠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屋内，杨思韵正指着小雪儿的鼻子，涂着丹蔻的指尖几乎都要戳到孩子脸上。
大声呵斥道：“你这不长眼的小贱种！想烫死我啊？”
小雪儿瘦小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带着哭腔说道：“母亲...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杨思韵尖声冷笑，扬起手就要打下去，“我看你就是存心...”
“住手！”慕千月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反了天了！我教训自己女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闲事？”
小雪儿突然扑上来，紧紧抱住慕千月的腿，哭喊道：“阿姐别……是雪儿不对，端药烫伤了娘亲……”
慕千月低头，看到孩子后颈处若隐若现的淤青，眼底瞬间冷若冰霜。
她用力甩开杨思韵的手腕，将她狠狠的甩在了床上。
慕千月的声音冰冷：“你身体不舒服，自有丫鬟侍奉，为什么非要喊一个八岁的孩子来照顾？”
杨思韵被甩得一个趔趄，赶忙扶住床柱才稳住身子，随即嗤笑一声：“她是我生的女儿，就该做这些！怎么，我这个当娘的还使唤不得她了？”
慕千月迅速将小雪儿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刀，说道：“使唤？一个八岁的孩子能照顾好自己，就已经不错了，你为什么总是不知足呢？”
她突然往前逼近一步，“杨思韵，你为什么这么厌恶我和妹妹？”
杨思韵瞳孔猛地一缩，涂着脂粉的脸微微抽搐起来：“你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
“在我所有的记忆里，你从未像其他母亲一样对我们有过关心和爱护。”慕千月直接打断她。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每一个字都像利箭般诛心，“小雪儿手上的烫伤，我这手腕上的划痕，难道还需要我一件一件给你数清楚吗？”
慕千月在原主所有的记忆里，全部都是和妹妹如何讨好眼前的妇人。
她们身为将军府的小姐，却包揽了所有丫鬟该做的一切，并且做事稍微有些偏差，都会遭到杨氏的强烈指责。
杨思韵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强撑着冷笑：“管教子女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倒是你……”
她突然伸手想去拽小雪儿，“把这孽障给我！”
小雪儿吓得拼命往慕千月身后缩，哭得直打嗝：“阿姐……我怕……”
“你怕什么？”杨思韵突然拔高了声音，“我可是你亲娘！”
她转而看向慕千月，眼中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你以为护着她就能有用吗？只要我还活着一天……”
“那你就试试看。”慕千月冷冷的望着她，“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不会任由你伤害我们了，你根本就不配当个母亲。”
慕千月凝视着杨思韵的面容，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寒意。
在末世挣扎求生的那些岁月，她见识过太多人性的阴暗面，却也亲眼目睹过无数母亲为保护孩子而毅然牺牲自己的伟大壮举。
她记得那个瘦弱的女人，当丧尸群步步逼近时，毫不犹豫地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孩子嘴里，自己饿着肚子去引开怪物。
她记得那位年迈的母亲，用身体挡住飞溅的弹片，直到咽气都始终保持着护住怀中婴儿的姿势。
可眼前这个女人，就连最基本的疼爱都没有半分，给她们带来的都是伤害。
“反了！真是反了！”她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破耳膜，“我辛辛苦苦生下你们这两个孽障，如今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慕千月充耳不闻！
“慕千月！你这个不孝女！”她歇斯底里地尖叫，“我要让全京城都知道，定远将军府的大小姐是如何忤逆生母的！”
慕千月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冷笑：“随你。”
她拉着小雪儿的手，大步穿过回廊，身后传来杨思韵摔砸东西的巨响和歇斯底里的咒骂。
几个丫鬟瑟缩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小雪儿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阿姐...我们真的可以走吗？娘亲她...”
“从今以后，你跟我住。”慕千月用袖子擦干妹妹脸上的泪水，“记住，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更不必害怕。”
回到自己的院子，慕千月立刻吩咐丫鬟准备热水。
当帮小雪儿脱下外衣时，她倒吸一口冷气——孩子瘦弱的背上布满了青紫的掐痕，手腕上还有几道明显的勒痕。
“这是怎么回事？”她极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
小雪儿慌忙摇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没事的，阿姐……已经不疼了……”
小雪儿眨了眨眼，今天的阿姐好温柔啊，自己一定要乖乖的，千万不能再惹得阿姐生气。
“傻丫头……”慕千月揉了揉她的脑袋，“以后不许再说‘没事’，疼就要告诉阿姐，知道吗？”
那样的伤口，怎么能不疼呢！
“阿姐……”小雪儿突然怯生生地开口，“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不要雪儿了？”
也？
慕千月停下手中的动作，惊疑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
“为什么这么问呀？”慕千月刻意放轻了声音，指尖轻轻拂过小雪儿额前的碎发。
小雪儿低下头，小手不停地绞着衣角，说道：“因为……因为阿姐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护着我，也不会这样跟我说话……”
慕千月呼吸一滞。她早该想到，朝夕相处的亲姐妹之间，任何细微的变化都绝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慕千月缓缓蹲下身，与小雪儿平视，问道：“雪儿，如果阿姐告诉你，现在的我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会害怕吗？”
“我不害怕！”小雪儿的声音闷闷的，“现在的阿姐会保护我，会对我笑……我只要现在的阿姐！”
“那好，以后就由阿姐保护你了，阿姐绝不会不要你的。”慕千月轻声保证着。
慕千雪的双眸闪烁着明亮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