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将见柳如云被自己一番反问噎得说不出话,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立刻见好就收,
“义母……若是您心中实在不愿,您就权当从未听过此事。肖明珠那边,还有老夫人那都由我贾将一人去应对便是。”
贾将这是在以退为进,赌柳如云不会真的放手不管。
他早就分析过,如果柳如云接受不了或者对他起杀心,刚才就不会在帐外就不会犹豫那么久,早就冲进来解决他了。
周敏肯定跟她说了什么极具分量的话,让她心存顾忌。
“应付?你如何应付?”
“是拿着阳家生死存亡和你自己的小命一起去冒险吗?”
柳如云果然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和不信。
她不信贾将有这个能力摆平肖明珠和周敏两边的压力。
贾将依旧维持着他的“忠诚”人设:“事已至此,总得有人站出来去做些什么,去承担些什么。为了阳家……有些风险,总要有人去冒的。”
“为了阳家?”
柳如云听着这话,只觉得无比刺耳和虚伪。
她看着贾将那张看似诚恳的脸,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她婆婆周敏的影子,都是为了“大局”,都可以牺牲他人。
她心中一阵恶寒,这两人,该不会是早就串通好了,一起来演这出戏逼我就范的吧?
想到这里,柳如云不禁感叹这个阳家,还值得我如此付出吗?
不!我一定要戳穿他们的真面目!
柳如云打定主意,语气变得坚定:“你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倒要看看,贾将还能装到几时。
“既然如此,还请义母早些回去歇息吧。以免……惹人误会,平添麻烦。”
贾将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却也没有过多纠缠,反而干脆地侧过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这突如其来的“放弃”和逐客令,反而让柳如云愣住了。
她预想中的苦苦哀求、威逼利诱都没有出现,他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难不成,他真的有别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柳如云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内心挣扎着,好奇心和对未知的担忧最终占据了上风。
柳如云故意放慢脚步,一步,两步……朝着营帐门口走去,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期待着身后传来挽留的声音。
然而,直到她的手已经触碰到冰凉的帐帘,贾将依旧沉默着,没有任何表示。
柳如云终于忍不住了,猛地停下脚步,霍然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贾将,问出了一个她刚才就在思考的问题:
“为了这样一个阳家……值得你如此吗?”
贾将看着她去而复返,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片坦荡,甚至带着点看破生死的淡然:
“有什么值不值得?小人本就是贱命一条。当日蒙阳帅不弃,从死人堆里将小人扒出,又予以提携之恩。这条命,早就卖给阳家了。如今能为阳家尽力,何惧一死?”
贾将再次搬出了“报恩”的招牌,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知恩图报、悍不畏死的忠仆形象。
报恩?
柳如云捕捉到了这个词,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找到了突破口。
她重新走了回来,逼近贾将,目光死死锁住他的眼睛,“你说你是来报我夫君阳仲宝的提携与救命之恩?”
“是。”
贾将点头,不明白她突然问这个。
“好!”
“既然你是来报我夫君的恩情!那我问你,仲宝已逝,我乃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在这世上最亲密之人,你口口声声说着报恩,却为何不忠于我?”
柳如云终于图穷匕见,发出质问。
她不能再被动地任由周敏的摆布了!
她必须在这绝望的困境中,为自己争取到一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贾将心中一震,瞬间明白了柳如云的意图。
这是……要我和周敏打对台?要我从“忠于阳家”转变为“忠于她柳如云”?
贾将脸上适时的露出惊愕和不解:“义母何出此言?我对阳家忠诚,尽心尽力为老夫人办事,难道不就是在报答阳帅恩情,不就是在间接效忠于您吗?”
“不!这不一样!”柳如云立刻打断他,目光灼灼,“阳家是阳家,我是我,现在我问,是报恩于阳家,还是我夫君?”
柳如云向前一步,几乎贴到贾将身上,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只要你点头,我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无论是……人,还是别的!”
柳如云的话语充满了暗示,既指向她自己那令人垂涎的身体,也指向未来可能掌握的权力和资源。
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微妙而紧张。
柳如云这是在公然“策反”,要在这阳家内部,拉起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
贾将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决,美艳义母,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听到柳如云那带着诱惑许诺,贾将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激动。
拿下柳如云,让她彻底倒向自己,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局面。
然而,就在他热血上涌,几乎要点头应承的刹那,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营帐一侧的帐布上,一道极淡的黑影。
有人!
在外面偷听!
这个发现瞬间浇熄了贾将刚升起的躁动。
这莫非是一个局?
电光火石之间,贾将硬生生压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承诺。
贾将脸上的激动迅速褪去,目光重新看向柳如云,语气变得有些疏离:
“义母……您这又是何必呢?”
“若小人猜得不错,您……其实已经被老夫人说服了吧?答应配合演这出戏了,对吗?”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柳如云耳边炸响!
他……他怎么知道的?
柳如云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眼中充满了骇然和难以置信。
她自认掩饰得很好,应该看不出才是啊。
贾将看着她那副被戳穿后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冷笑,知道自己赌对了。
“义母您三番五次,执着于要让小人效忠于您。小人斗胆问一句,您如此急切,究竟想做什么?”
心理防线被击穿的柳如云,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此刻再也维持不住那层面具。
柳如云看着贾将,眼神无助得像是个迷路的孩子:
“我说……我只是想自保,你信吗?”
“呵呵。”
贾将笑了,笑声在寂静的营帐里显得有些刺耳。
“自保?”
“义母,您说笑了。以您在阳家的身份地位,以您自身的武艺修为,何需依靠小人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来自保?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身份?
地位?
柳如云心中一片悲凉。经过今晚之事,她在阳家还有什么身份地位可言?
不过是一件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工具罢了。
若是阳家这艘船真的沉了?
若是周敏下次再为了“大局”逼她牺牲更多?
她该怎么办?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盘旋。
如果……如果贾将从一开始就是完全忠于她的人,或许今晚,她就不必受此屈辱。
柳如云瞪了一眼贾将,觉得他此刻的话语无比刺耳,像是在故意嘲讽她的狼狈。
贾将看着她眼中闪过的绝望、不甘和一丝狠厉,似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的嘲讽之色瞬间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
“小人明白了!定然是老夫人用阳府存亡的大义,使人妥协了!”
“您方才不是质问小人,没有效忠于您吗?”
“好!今日,小人就证明给您看!”
贾将脸上露出一抹淡然笑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人曾说过,若您有事,小人定会挡在您的面前!此言,至今有效!”
“不就是肖明珠要的一个‘投名状’吗?不就是怕玷污了您的清誉吗?”
“您不必为难,更不必委屈自己配合演戏!”
贾将的声音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激昂:
“小人……愿意以此残躯,一死以报阳帅知遇救命之恩,用我的命,去堵肖明珠的嘴。如此,既全了阳家名誉,也……也算小人兑现了对阳帅的承诺!”
说着,他竟猛地拔出腰间佩带的短刃,寒光一闪,作势就要向自己的脖颈抹去。
“贾将!不可!!”
柳如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惊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前,死死抓住了他持刀的手腕。
他……他竟然是认真的?
他居然真的愿意为了我……去死?
那句她早已忘却的“挡在你面前”的戏言,他竟然一直记在心里,并愿意用生命来践行?
这一刻,巨大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感动,如同潮水般冲垮了柳如云心中所有的堤坝。
看着贾将那近在咫尺的脸庞,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
或许,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堪?甚至……值得依靠?
而与此同时,营帐之外,那道潜伏的黑影也被帐内这突如其来的“自戕明志”惊得浑身一颤。
她再也听不下去了,立刻转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急速离去。
方向直指周敏的帅帐。
她必须立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贾将愿一死解决这事,禀报给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