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委的约谈通知,是在举报信传开后的第三天收到的。
通知上只有一行字:“请沈清姿同志于今日下午 3 点,到省纪委谈话室配合调查。”
没有多余的解释,却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沈清姿提前十分钟到达,谈话室是极简的白色墙壁,一张长方形桌子,两把椅子,头顶的冷光台灯直直照在桌面上,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安静。
她坐下时,指尖轻轻碰了碰带来的文件袋 —— 里面装着青石镇灾后重建的所有原始材料,是她昨晚在办公室整理到凌晨两点的成果。
两点五十八分,两位纪委同志走进来,手里拿着厚厚的卷宗,正是那封匿名举报信和所谓的 “证据”。
“沈清姿同志,我们今天找你,是针对收到的举报线索,需要向你核实一些情况。” 年长的同志开门见山,将一份复印件推到她面前,“举报信称你在青石镇期间,利用职权为亲戚承揽灾后重建工程,这是所谓的‘合同复印件’和‘银行流水’,你怎么解释?”
沈清姿没有慌乱,她打开文件袋,将一摞厚厚的文件夹放在桌上,金属夹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首先,这不是我亲戚的工程。” 她拿出第一份文件,是省公共资源交易网的招标公告截图,“青石镇所有灾后重建项目都走了公开招标流程,这份公告发布于去年 x 月 x 日,面向全省企业,全程可查。”
接着,她又拿出中标单位的资质文件和法人信息:“中标单位是‘青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法人张建军,是本地的企业家,和我没有任何亲属关系 —— 这是我的直系亲属名单,包括父母、兄弟姐妹的工作单位和经济往来记录,我已经整理好,恳请组织彻查。”
最后,她递上审计报告:“这是县审计局出具的资金审计报告,每一笔工程款的拨付、使用都有明细,没有任何异常流向。所谓的‘银行流水’,是伪造的 —— 我已经咨询过银行,流水上的账号归属人,根本不是我家任何亲戚。”
她的声音平静却有力,每一份材料都对应着一个质疑,逻辑清晰,无可辩驳。
面对 “权色交易” 和 “婚前协议” 的指控,她终于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些纯属造谣诽谤。我与周聿的婚姻,是个人隐私,且早已解除。我进入省委组织部,是通过公开招考,从基层一步步考上来的 —— 这是我的考试成绩单、录用通知和历年考核表,都能证明我的工作能力与婚姻无关。”
她抬眸看向纪委同志,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我相信组织的公正,也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调查。同时,对于这种恶意诽谤,我会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约谈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时天色已暗。
沈清姿走出纪委大楼,晚风一吹,才发现手心早已攥出了汗。
可她没敢停下,论坛筹备到了关键阶段,还有一堆工作等着她处理。
只是,回到组织部后,她明显感觉到了变化 —— 走进办公室,原本熟悉的同事都避开她的目光,走廊里的窃窃私语像细小的针,扎在她身上;打开工作群,以前热闹的讨论变得冷清,她发的通知,只有寥寥几人回复 “收到”。
更糟的是网络上的谣言,有人把她在青石镇和老乡一起采茶的照片翻出来,配文 “摆拍作秀,实则挪用重建资金”;有人深挖她的家庭背景,将她父母 “普通教师” 的身份歪曲成 “隐藏的官员亲属”;甚至有匿名账号开始攻击周聿,说他 “识人不明,家风不正”。
沈清姿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没精力去争辩。
她照常上班,整理论坛的嘉宾名单,对接法方的行程,修改合作方案,只是办公桌的抽屉里,多了一瓶润喉糖 —— 最近说话太多,嗓子总是哑的。
有一次,她在茶水间遇到处里的老同事,对方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声说:“清姿,你别硬撑,要是需要帮忙,跟我说。”
她笑着摇头:“没事,谢谢李姐,我能撑住。”
只有她自己知道,支撑她的,除了对工作的责任,还有一份来自青石镇的温暖。
那是约谈后的第五天,收发室的大姐把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她,上面写着 “中共 xx 省委组织部 沈清姿收”,落款是 “青石镇全体乡亲”。
她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封手写的证明信,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沈书记在青石镇一年多,天天跑村入户,帮我们修茶园、建民宿,救灾时冲在最前面,从来没为自己谋过一点私利…… 我们可以作证,举报信说的都是瞎话!”
信的末尾,盖满了密密麻麻的红手印 —— 有张大爷的,有李婶的,还有老槐树村孩子们的小手印,像一朵朵鲜红的花,映在她眼前。
沈清姿握着信纸,眼眶瞬间红了,心里的委屈和疲惫,仿佛都被这满纸的真诚融化了。
晚上,她坐在办公室,看着那封信,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她忽然意识到,这次的风波,比上一次更不简单。
上一次的举报信只在组织部内部流传,这次却同时送到了纪委、省委领导和多家媒体;上一次的指控很笼统,这次却有伪造的 “证据”,针对性极强。
乔薇虽然有背景,也有动机,但要同时打通这么多环节,调动这么多资源,恐怕没那么容易。
背后一定还有更强大的力量,在推着这件事发酵。
她皱起眉头,拿起手机,翻出周聿的联系方式,却又很快放下 —— 她不想再因为私人关系,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只是,她心里清楚,这场风暴,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