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云主仆俩走得干脆，好像真是路过打个招呼。但陆芍捏着那块温润的紫玉客卿令，心里却沉甸甸的。九幽教哪是退了，分明是把她当成了锅里的肉，那条毒蛇还盯着呢。
更让她膈应的是院墙外头那股若有若无的“盯梢感”。连风吹竹子的声音里都带着杀气——靖夜司的人，早把这小院围成了铁桶。
陆芍转身回静室，把客卿令塞进箱子最底下。眼下这局面，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她盘腿坐下，再次琢磨那阴冥铁匣，指尖拂过《九幽摄魂诀》的残篇。这回不再是试探，而是以《阴姹经》为根基，小心引动铁匣里那股精纯却凶戾的九幽阴气，顺着经脉流转，既淬炼身体，也磨砺神魂，把那套勾人心魄的邪门法术往深里钻研。
修炼起来时间过得飞快，再睁眼时，窗外已经漆黑一片。小院静得吓人，连虫子都不叫了，可这死寂底下压着的杀机，却越来越浓。
县衙里头，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赵乾坤捏着密报，手指关节都捏白了，脸色铁青。
“大人，那女的一直待在院里没动，里面气息裹得严实，探灵符根本摸不清底细。”
“百草堂的周老头嘴硬，鞭子抽烂了皮也不松口，只说是远房侄女投亲。”
“水鬼门和赤鲸帮那些活口……”手下顿了顿，声音压低，“上了重刑，总算吐了——那晚灭口的女人，下手狠辣，修为恐怕……有练气中期！”
“练气中期？”赵乾坤猛地抬头，眼里精光暴射。一个练气中期的陌生女修，悄无声息摸进这边境小城，身上带着阴冥铁这种邪物，还跟九幽教有牵扯（城外眼线报上来苏妙云那身扎眼的紫衣）——这他妈是捅了马蜂窝！
“不能等了！”他霍然起身，拍得桌子一震，“传令！今夜子时，动手拿人！敢反抗，格杀勿论！”
“是！”手下领命匆匆退下。
子时的梆子刚响，月亮彻底被乌云吞没，正是干脏活的好时候。
静室里，陆芍突然睁开眼，眼底一丝幽光闪过。《九幽摄魂诀》刚入门，让她的神识敏锐了许多——院墙外那股绷到极致的杀气，还有修士们压抑的法力波动，清晰得就像在耳边。
“来了。”她缓缓起身，衣角无风自动。第二层圆满的阴姹真气不再掩饰，在经脉中奔涌，连空气都冷了几分。她走到院中，月光偶尔从云缝漏下，照在她身上。本是月下美人的景，可她周身那股冰寒煞气，却让这美带上了刺骨的危险。
“砰！”
院门没等敲就直接被巨力撞得粉碎！木屑飞溅中，五名靖夜司黑衣修士冲了进来，手持符箓，腰挂法器，迅速结成阵势把陆芍围在中间。领头的正是赵乾坤，他手按在雷光闪烁的法剑上，眼神像刀子一样剐着陆芍。
“妖女！身怀邪物，勾结魔教，还不束手就擒！”赵乾坤的吼声带着雷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想先声夺人。
陆芍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目光冷冷扫过五人，落在赵乾坤身上：“靖夜司办案，就靠一张嘴定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冥顽不灵！结五雷诛邪阵！”赵乾坤懒得废话，法剑一指，身后四人立刻踏罡步，符箓燃起，四道雷光冲天而起，交织成一张金光刺眼的雷网，带着天威压下来——这阵专克阴邪功法。
换以前，陆芍对付这雷阵得费点劲。但现在，《阴姹经》二层圆满，还啃了点《九幽摄魂诀》的皮毛，早已今非昔比。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不闪不避，双手结了个诡异印诀，唇间吐出几个晦涩音节——那声音直钻人心！一股无形精神冲击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摄魂！”
两个字一出，那四名结阵修士浑身一僵，眼神发直，脸色惨白——脑子里像挨了重锤，眼前全是平生最恐怖的幻象。心神一乱，符箓掉落，雷网晃动，阵势瞬间就散了。
“魔教妖法！”赵乾坤又惊又怒，没想到对方神魂攻击如此霸道。他猛咬舌尖稳住心神，法剑雷光暴涨，化作一道闪电直刺陆芍心口——围魏救赵！
陆芍早料到了！身形一晃，原地留下残影，真身已闪到一名失神修士背后。并指如剑，玄阴指力凝聚，精准戳中其后心气海穴！
“噗！”
那修士护体灵光破碎，喷血倒地抽搐。
阵眼一破，五雷诛邪阵彻底瓦解。
陆芍动作不停，姹女幻形施展到极致，身影在剩余三人间穿梭，指尖连点要害。那三人心神已乱，哪挡得住这又快又狠的攻击，转眼间全倒下了。
眨眼功夫，四名手下全灭！
赵乾坤眼睁睁看着手下倒地，眼睛都红了——这才明白踢到了铁板！这女人哪是练气中期，怕是接近后期了！手段还这么邪门！
“妖女受死！”他嘶吼着将全身法力注入法剑，雷光炸开，凝成一条小臂粗的雷蛟，张牙舞爪扑向陆芍——这是他压箱底的杀招“雷蛟破”！
陆芍眼神一凝，却没退。深吸一口气，将阴姹真气与刚炼化的九幽阴气融合，双掌推出一般幽暗气劲——带着蚀骨寒意与摄魂诡术，硬撼雷蛟！
“轰——！”
两股力量对撞，雷光四溅，幽暗气劲被撕裂，巨响震得地动山摇！小院围墙“哗啦”塌了半边，烟尘弥漫。
烟尘中，赵乾坤踉跄后退，撞上断墙才稳住，脸色惨白，法剑雷光黯淡，嘴角溢血——伤得不轻。他死死盯着对面，满眼难以置信。
陆芍只是身形微晃，脸色稍白，比赵乾坤好太多。融合后的气劲品质极高，硬接下了这搏命一击！
高下立判。
赵乾坤心里只剩一个念头：逃！他悄悄摸向腰间遁符。
就在这时，一个娇媚带笑的声音从烟尘外飘来：“哎哟哟，赵巡夜使火气真大~深更半夜的，对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下死手，太不懂怜香惜玉啦~”
话音落，苏妙云和那老妪踩着烟尘走了进来。苏妙云摇着团扇，笑吟吟的，目光在陆芍身上转了一圈，欣赏里带着明显的看戏意味。
赵乾坤一见那紫衣，脸色更难看了，咬牙切齿：“九幽妖女！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赵大人可冤枉妾身了。”苏妙云掩嘴笑，“妾身路过听见动静，过来瞧瞧——总不能看着弱女子被欺负呀。”她转向陆芍，眼波流转，“陆妹妹，看，姐姐没说错吧？这世道，想独善其身，难呐。不如……再考虑下姐姐的提议？”
陆芍没吭声，冷眼扫过苏妙云和赵乾坤。她心里明镜似的——苏妙云这时候出现，根本不是巧合，是要逼她站队。
要么，顶着“勾结魔教”的罪名，被靖夜司无穷无尽追杀，迟早玩完；要么，接过九幽教的橄榄枝，跳进那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前途未卜。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攥紧。体内融合了九幽阴气的气劲还在流转，提醒她这身体早已不纯粹；脑子里闪过《九幽摄魂诀》的玄奥，还有阴冥铁匣里可能存在的、关于自身变化的线索。
沉默笼罩了半个院子。
终于，陆芍抬眼看向苏妙云，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决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