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靖将他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了然,放缓了语气:
“我知道大哥这一年受了不少苦,也早不抱希望。但我信她,轩儿便是最好的证明。你且放宽心,等她回府后,让她仔细瞧瞧便是。”
慕容飒抬眸,目光掠过满院喜庆的红,最终落在慕容靖带着笃定的脸上,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那眼底的晦暗里,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光亮。
轮椅的扶手被攥得泛白,慕容飒的思绪在心底翻涌成潮。
白莯媱……那个既能妙手医好轩儿天花,又敢放言能治他废腿的女子。
当日在大皇子府,他本已放弃轩儿,只待天明等心中的结果,是她救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是轩儿的救命恩人,钱真能买断么?
若她此番所言非虚,真能让他重新站起——这双腿,是他这年的执念与痛处,是他舍弃一切也想挽回的尊严。
那他还能对她下杀手么?
指尖的力道渐渐松了些,心底的狠厉与挣扎缠成一团。
慕容靖当日在他府上便毫无保留信她,今日更是笃定相告,连老五这般郑重待她,足以见得对她的信任。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轩儿痊愈后明朗的笑脸,又闪过自己瘫坐轮椅的狼狈模样。
杀念仍在,却已不似往日那般决绝,反倒被一丝迟疑与感激绊住了脚步。
眼底一片复杂,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此刻心中究竟是杀意更甚,还是那点渺茫的希望与感激,已悄悄占了上风。
暮色如轻纱笼着街巷,青石板路被夕阳镀上一层暖金,白莯媱带着小翠、小菊入府,三人脸上的笑意比天边晚霞还要明媚。
小翠手里还攥着那张刚立好的地契,指尖一遍遍摩挲着纸面,忍不住念叨:
“王妃,那院子也太好啦!等修整好,就能在院里种满花草,往后再也不用拘着啦!”
小菊跟着点头,眉眼弯弯:
“是啊是啊,离正阳大街近,买东西方便,又清静。回头我就去寻靠谱的匠人,先把大门重新上漆,再把卧房的窗棂打磨光滑,保准弄得舒舒服服的!”
白莯媱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嘴角笑意未减。
今日敲定宅院的畅快,加上对未来居所的期盼,让连日来的忙碌都化作了满心欢喜。
她抬手拢了拢被风拂起的鬓发,望着前方王府的灯火:
“不急,匠人得仔细挑,修整方案也得慢慢筹谋。这几日你们先回王府住着,等一切安排妥当,再搬过去。”
暮色里的芙蓉院小径落着细碎光影,白莯媱三人正往前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磁性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询问:
“阿媱这是要搬去哪?”
不是慕容靖是谁。
她心头微顿,笑着转身应答,可笑意刚扬到眼角便骤然僵住。
慕容靖身侧,赫然停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的,正是慕容飒。
他一身墨色锦袍,神色难辨,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小菊和小翠反应极快,连忙敛了笑意,屈膝行礼,声音清脆又恭敬:“见过大皇子,见过王爷!”
空气里瞬间静了几分,白莯媱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敛衽回礼:
“王爷,大皇子。”
慕容飒,那日大皇子府的针锋相对还历历在目,此刻狭路相逢,气氛难免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