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锋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激动得浑身发抖。秦玉罗眼中闪过一抹亮色,看向王临的目光,充满了骄傲。厅内的文官武将,也都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的主公,如今已是大唐承认的一方诸侯!他们这些追随者,自然也能水涨船高,前程似锦!
王临的心中,亦是波澜起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真龙气劲,因为这股激动的情绪,而微微涌动。这门只能由帝王修炼的双修功法,此刻仿佛也在为他的封爵,而欢呼雀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上前一步,双膝跪地,恭谨地伸出双手,接过那卷沉甸甸的诏书,以及一方由属官递来的、刻着“漳县公印”的金印。
金印入手冰凉,却又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分量。
“臣王临,叩谢陛下天恩!”王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臣必当肝脑涂地,誓死效忠陛下,以报天恩!”
山呼海啸般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响彻云霄。
仪式完成,厅内的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封德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与王临及诸将,寒暄了几句。
王临顺势邀请:“封侍郎一路舟车劳顿,不如移步后堂,稍作歇息,再设宴款待侍郎一行。”
封德彝闻言,目光微微一转,瞥了一眼侍立在一旁,正低头记录的王瑶,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监军郑虔。他的目光意味深长,随即凑近王临,压低声音,道:
“王公,陛下隆恩浩荡,然朝中亦非无声。些许微词,还望王公慎处,勿负圣望。”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如同一记警钟,在王临的心头敲响。
王临何等聪慧,瞬间便明白了封德彝的言外之意。朝廷内部,对于封赏他这样一个拥兵自重的边将,并非没有反对的声音。而封德彝口中的“微词”,恐怕不仅仅是针对他,更是针对王瑶——这个身份不明,却深得他信任的女子。
还有郑虔,这个长安派来的监军,看似沉默寡言,实则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王临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多谢封侍郎提醒,王某谨记在心。”
封德彝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笑道:“王公明事理,甚好。”
是夜,总管府内,张灯结彩,设宴款待封德彝一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封德彝看似随意地询问起漳州的战况、民生,以及对窦建德、刘黑闼的看法。他的语气轻松,可每一个问题,都直指要害,带着浓浓的考察意味。
王临应对得体,既不卑不亢地展现了自己死守漳州的决心,也实事求是地陈述了当前面临的困难。他知道,言多必失,言少则显得心虚。唯有把握好分寸,才能让长安放心。
宴席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可王临的心头,却沉甸甸的。他很少饮酒,只是偶尔端起酒杯,浅酌一口。
柳轻眉坐在他的身侧,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传递着温暖的力量。王临侧过头,看向她,柳轻眉浅浅一笑,眼中满是理解与支持。
秦玉罗则坐在不远处,目光始终落在王临身上。她身为武将,不善饮酒,只是安静地看着,时不时替王临挡下几杯酒。
白琼英也在席间。她身着一袭红色长裙,容貌艳丽秀美,身段修长健美,一颦一笑,都带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美。她端着酒杯,走到王临身边,声音娇媚,却又带着几分英气:“县公今日大喜,琼英敬你一杯。”
王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白琼英的父兄,被窦建德麾下的王伏宝所杀,她误入窦军,受尽了委屈。若非他以真龙气劲,为她疗伤,又与她双修,助她突破了武学瓶颈,恐怕她此刻,早已沦为孤魂野鬼。
白琼英仰头饮尽杯中酒,目光灼灼地看着王临,那眼神里,满是痴心与爱慕。王临端起酒杯,与她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火辣辣的。可王临的心头,却没有半分喜悦。
宴席散去,已是深夜。
王临独自一人,回到了书房。他屏退了所有下人,将那卷明黄的诏书,和那方冰冷的金印,放在案头。
烛火摇曳,映着他的身影,孤孤单单。
王临伸出手,抚摸着诏书和金印。指尖划过诏书上的字迹,那一个个“朕心嘉慰”“世袭罔替”,仿佛化作了一道道枷锁,牢牢地锁在了他的身上。
爵位越高,权力越大,意味着来自长安的期待和审视,也越发严厉。他就像是走在钢丝上的人,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族,想起了原身的遭遇。就是因为这门真龙气劲,他的家族,才被前朝灭门。如今,他身怀此功,又手握重兵,雄踞一方。长安的皇帝,真的会放心吗?
封德彝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王瑶的身份,郑虔的监视,朝中的微词……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根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他必须谨慎,步步为营。既要守住漳州,抵御刘黑闼的进攻,又要平衡好与长安的关系,打消朝廷的疑虑。
王临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又很快被一抹坚毅取代。他是一个果断刚毅的军事家,也是一个政治手段狠辣的掌权者。他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笃笃笃。”
“进来。”王临收回思绪,沉声道。
门被推开,王瑶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襦裙,脸色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那双平日里灵动的眼睛,此刻也带着几分忐忑。
“临哥哥…”王瑶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今日获封大喜,可我看你宴席上,并未多饮,想必心中有事…我炖了碗参汤,给你暖暖身子。”
她将参汤放在案头,袅袅的热气,带着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
王临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了封德彝的暗示,想起了朝中的微词。王瑶的身份,始终是一个隐患。他知道,王瑶有事瞒着他。
他接过参汤,却没有喝,只是放在了桌上。
“瑶儿,”王临缓缓开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今日封侍郎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王瑶的身体,猛地一僵。她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听到了…一些…”她的声音,低若蚊蚋。
“你…”王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王瑶猛地抬起头,眼中已满是泪水。那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砸在她的衣襟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她咬着嘴唇,嘴唇微微颤抖,似乎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哭腔:“临哥哥,我…我确实有事瞒着你…我的家族…我的家族其实是…”
“县公!县公!紧急军情!”
就在王瑶的话,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书房外,突然传来了郑虔急切的呼喊声。那声音,带着惊慌,打破了书房内的宁静。
紧接着,是赵锋急促的脚步声,和他带着哭腔的嘶吼:“县公!刘黑闼夜袭黑石口!守军伤亡惨重!末将…末将抵挡不住了!请县公速发援兵!”
王临的脸色,骤然剧变!
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参汤,“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碗碎了,参汤洒了一地,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书房。
黑石口!
那里是漳水的咽喉要道,一旦失守,刘黑闼的大军,便会长驱直入!
王临来不及多想,大步朝着书房外走去。他的脚步匆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瑶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开的嘴,还停留在半空中。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无奈。泪水,汹涌而出。
烛火摇曳,映着她孤单的身影,和地上破碎的瓷碗。
这场突如其来的夜袭,彻底打乱了王临的节奏。而王瑶的秘密,也被这急促的军情,暂时掩盖,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漳水北岸的战火,再次熊熊燃起。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