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月无光。唯有远处黑风寨匪营中零星的火把和篝火,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摇曳,映照着土匪们疲惫而扭曲的面孔和横七竖八的身影。白日的猛攻受挫,让这些乌合之众士气有些低落,除了必要的哨兵,大多都已沉沉睡去,或围着火堆喝酒赌钱,营地的戒备远比白琼英预想的还要松懈。
白琼英一身黑色夜行衣,将姣好的身段和银甲尽数遮掩,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杀意的眸子。她身后,是五十名同样黑衣劲装、精悍肃穆的敢死队员,这些都是赵锋和雷虎从全军中挑选出的最擅长夜战、攀爬、袭杀的好手,其中不少还是她原来的夏军旧部,对她绝对忠诚。
白将军,这是柳医正新配的金疮药。秦玉罗将青瓷药瓶塞进她掌心,指尖在她虎口处轻轻一按,刀伤药在左,止血散在右。
多加小心。柳轻眉也将浸过松脂的火折子系在她腰间,温软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子时三刻若未归,我便让临哥哥率军接应。她葱白的手指在皮绳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白琼英握紧药瓶,目光扫过镇墙箭塔。王临正在那里检视防务,月光勾勒出他肩甲的轮廓,显得英武非凡。
目标,匪首熊奎大帐。行动要快,要静。如遇阻拦,格杀勿论。得手之后,以火光为号,迅速撤离。白琼英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传入每一名队员耳中。
众人低声应命。
如同一群融入夜色的幽灵,这支小队借助地形和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匪营西侧。外围几个昏昏欲睡的哨兵,还没来得及发出警报,便被摸上来的镇丁用匕首或弓弩迅速解决。
白琼英一马当先,身形如电,手中亮银枪在黑暗中化作一道致命的寒芒,精准地挑开营地的简易栅栏,开辟出一条通道。五十名死士紧随其后,如同利刃般插入匪营腹地。
匪营内部更是混乱不堪,帐篷杂乱无章,鼾声、梦呓声、醉汉的嘟囔声此起彼伏。白琼英根据白日的观察和判断,直扑中军区域那顶最大、最显眼的帐篷——那里必定是熊奎的所在!
沿途遇到几股巡逻的土匪,还未等对方反应过来,便被训练有素的敢死队员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杀,尸体被迅速拖入阴影之中。整个行动如同外科手术般精准而冷酷。
很快,那顶巨大的、甚至挂着几张兽皮作为装饰的帐篷出现在眼前。帐篷外守着四名彪形大汉,正抱着兵器打盹。帐内还隐约传来女子的哭泣声和熊奎粗鲁的呵斥与淫笑。
白琼英眼中杀机爆闪!对身后队员打了个手势。
四名队员如同猎豹般扑出,手中短刃寒光一闪,那四名守卫便捂着喉咙无声地倒了下去。
白琼英毫不迟疑,一脚踹开帐门,挺枪而入!
帐内,熊奎正赤着上身,逼迫一名被掳来的少女饮酒,听到动静猛地回头,看到如同杀神般闯入的白琼英,顿时吓得酒醒了大半!
你…白琼英?!他惊骇欲绝,下意识地去抓靠在榻边的鬼头大刀。
狗贼!受死!白琼英哪有时间跟他废话?亮银枪化作一道闪电,直刺熊奎心窝!
熊奎毕竟也是悍匪,生死关头怪叫一声,猛地将怀中少女推向白琼英,自己则就地向后一滚,堪堪躲过致命一枪,同时抓起鬼头刀。
那少女惊叫着摔倒。白琼英枪尖一颤,避开少女,攻势却不减反增,如影随形般追刺熊奎!枪花朵朵,寒星点点,将熊奎完全笼罩!
帐内空间狭小,熊奎的大刀难以施展,而白琼英的长枪却如鱼得水,不过三五回合,便一枪刺中熊奎大腿!
熊奎惨嚎一声,跪倒在地,鬼头刀也脱手飞出。
白琼英一步踏前,枪尖抵住熊奎的咽喉,声音冰冷如九幽寒冰:说!三年前,你们在黑风山掳走的那个穿着绿衣的小姑娘,现在在哪?!是生是死?!
熊奎吓得魂飞魄散,裤裆瞬间湿了一片,涕泪横流:饶…饶命…女英雄饶命…我说…我说…三年前…是有掳过一个绿衣小姑娘…长得挺水灵…但…但她性子太烈…半路想跑…摔…摔下山崖…死了…真的死了…
死了?!
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白琼英心头!她唯一的希望,最后一点念想,瞬间化为齑粉!
无边的痛苦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狂暴的怒火和杀意!
啊——!!她发出一声如同凤凰泣血般的悲鸣,手中长枪猛地一送!
噗嗤!枪尖穿透了熊奎的喉咙,将他所有的哀嚎和求饶都堵了回去!
熊奎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黑风寨大头领,混世魔王熊奎,就此毙命!
白琼英拔出长枪,看都没看熊奎的尸体,泪水却无法抑制地奔涌而出。大仇得报,却毫无喜悦,只剩下无边的空虚和悲痛。她踉跄一步,以枪拄地,才勉强站稳。
将军!队员上前,递过一支火把。
白琼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接过火把,扔在了熊奎的床榻之上。兽皮和锦被迅速燃烧起来!
她哑着嗓子下令。
队员们迅速退出帐篷,其中两人还将那名吓傻了的少女一并救走。
火光很快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
走水了!
大当家帐子着火了!
匪营瞬间大乱!土匪们惊慌失措地从睡梦中惊醒,乱哄哄地叫喊着,却不知敌人在哪,也不知该如何救火,更无人有心去组织抵抗。
白琼英带着队伍,趁乱向外冲杀。沿途遇到的零星抵抗,都被他们迅速解决。很快,他们便冲出了混乱的匪营,与前来接应的王临、秦玉罗率领的主力汇合。只见见王临的银枪挑开挡路的匪徒,甲胄在火光中烨烨生辉,宛如战神降世。秦玉罗挽着强弓在侧翼策应,箭矢破空声如凤鸣九天。
(
明日给她立衣冠冢吧。王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手掌覆在她握着玉佩的手背上,温度透过层层甲胄传来。柳轻眉将温热的药汤递到她唇边,秦玉罗则开始解她染血的衣甲,指尖触到她腰侧旧疤时,三个人的呼吸同时滞了一下。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白琼英站在镇墙上,望着远处升起的炊烟。王临将狐裘披在她肩上,柳轻眉和秦玉罗一左一右倚着他。晨风拂过三人交握的手,在初升的朝阳下,他们的影子紧紧相拥,如同生长在一起的连理枝。)
“白将军,你回来了。”王临看到白琼英安然返回,又看到她苍白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眼中深切的悲痛,心中已然明了。他没有多问,只是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们。
他转身,对着身后跟着冲杀的亲兵下令:匪首已诛!匪营已乱!立刻回去传令:全军出击!剿灭匪寇,就在今夜!
说完,就继续带着镇丁营往前冲杀而去,很快,随着王临的命令转达。随着一声:
积蓄已久的怒火和战意轰然爆发!镇门大开,赵锋、雷虎率领养精蓄锐已久的甲士队和守备队,如同猛虎下山,冲向业已陷入极度混乱的匪营!
李道玄也率领唐军骑兵,从侧翼发起冲锋,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撕裂了匪众的阵型。
失去了首领的土匪,本就军心涣散,又遭此内外夹击,彻底崩溃!哭爹喊娘,四散奔逃,跪地求饶者不计其数!
战斗几乎变成了一边倒的追剿和清算。这些为祸乡里多年的匪寇,终于迎来了他们的末日。
天色微明时,战斗基本结束。黑风寨匪众被斩杀千余人,俘虏近两千,只有少数趁乱逃脱。王家镇大获全胜!
朝阳升起,照耀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和硝烟未散的镇墙。王家镇军民疲惫却兴奋地清理着战场,收缴着堆积如山的战利品。
白琼英独自一人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远方,背影萧索而孤寂。大仇得报,却失去了最后的亲人,这种复杂的情感,外人难以体会。
王临走到她身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琼英,节哀。令妹在天之灵,若知你已为她手刃仇敌,亦当瞑目。活着的人,更要带着逝者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白琼英没有回头,声音沙哑:我知道…只是…心里空落落的…
明日给她立衣冠冢吧。王临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的手掌轻轻地覆盖在她的肩膀上,温度透过层层甲胄传来。
王临紧盯着白琼英的坚毅而不失娇美的侧脸,沉声道:这乱世,苦难深重,非你一家之痛。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更加努力,去建立一个能让百姓安居,让悲剧不再重演的地方。王家镇,愿意成为这样的地方。你,愿意与我一同为之奋斗吗?
他将个人的悲痛,引向了更宏大的目标和责任。
白琼英缓缓转过身,脸上泪痕已干,虽然悲痛依旧,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新的光芒和坚定。家族的仇,妹妹的仇,都已报,心事已了。接下来,她的人生,或许该有新的意义。
她看着王临,看着下方那些虽然疲惫却充满生机的镇民,重重点头:琼英…愿跟随主公左右,尽绵薄之力,守护此地,直至太平盛世来临!
这一刻,她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褪去了往日的仇恨与迷茫,获得了新的生命和目标。
王临伸出手,与她重重一握。
朝阳之下,两人身影挺拔,预示着王家镇在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后,将迎来一个崭新的阶段。而白琼英的彻底归心,无疑将为这片土地,注入更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