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眉带着阿桃和阿松,在药庐整理书信。她把信折成小块,仔细绑在削尖的木箭上,又在箭尾缠上青布条——这样射出时声音更小,也更易被士兵发现。阿桃看着她发红的耳尖,打趣道:“姑娘,你是不是想起镇主了?”柳轻眉脸一红,却没否认,只是轻轻摸了摸药箱里的平安符,小声说:“他说过,我做事稳,他放心。”
正说着,秦玉罗拿着写好的信走了进来。她恰好看到柳轻眉望着药箱发呆,脸颊微红,心里瞬间明了——这姑娘对王临的情意,和她自己一样,都藏在细节里。她轻轻拍了拍柳轻眉的肩,声音软了些:“小心些,我们还要一起等主公回来,他还没看到你给他绣的平安符呢。”
柳轻眉猛地抬头,耳尖更红,却坚定地点头:“嗯!我们一定能等到他!”
夜色渐深,月隐于厚重的云层后,王家镇外一片漆黑,只有窦军营地的火把偶尔闪过,像鬼火般吓人。
上游,李道玄带着五十名熟悉水性的士兵,在老猎户的指引下,用沙袋和树枝快速筑堤坝。河水被拦住,水位不断上涨,堤坝下的水流“哗哗”作响,像蓄势待发的巨兽,撞击着沙袋,发出沉闷的声响。士兵们动作很快,却不敢出声,只能用手势交流——他们都知道,这堤坝关系着王家镇的安危,也关系着镇主的下落。
窦军营地中,士兵们大多蜷缩在帐篷里打盹。连日围困毫无进展,粮草又少,每天只够喝两碗稀粥,他们早已没了斗志。几个哨兵有气无力地来回踱步,火把的光芒忽明忽暗,映得他们面黄肌瘦的脸,更显憔悴。有个年轻士兵靠在栅栏上,小声嘀咕:“要是能回家就好了,窦王根本不管我们死活…”
子时一到,李道玄盯着水面,低声下令:“决堤!”
士兵们合力推倒沙袋,堤坝瞬间崩塌!积蓄的河水如脱缰野马,带着“轰隆”的巨响,顺着河道奔涌而下,像一条暴怒的黑龙,瞬间冲垮了窦军营地外围的栅栏!冰冷的河水灌进帐篷,许多士兵在睡梦中被浇醒,尖叫着爬起来,有的没穿鞋就往外跑,有的被水流冲倒,帐篷的帆布被扯得粉碎,营地瞬间乱成一锅粥。
“水!发大水了!”
“快跑啊!要淹死了!”
混乱声中,雷虎率领的百名敢死队如鬼魅般从暗处杀出。他们手持火把,腰间挂着火油壶,根本不与混乱的士兵纠缠,直扑营地后方的粮草堆——那里堆着窦军仅存的三天粮草,是他们的命根子。火油泼洒在干草和粮袋上,雷虎一声令下:“点火!”
“呼——”
火焰瞬间窜起,借着夜风,很快连成一片火海。粮草燃烧的“噼啪”声、焦糊味顺着风飘满营地,呛得人咳嗽不止。士兵们看着熊熊烈火,彻底陷入绝望——没了粮草,他们连三天都撑不下去!
就在这时,柳轻眉带着阿桃和阿松,悄悄摸到营地外围的矮坡上。阿松拉弓射箭,绑着书信的木箭“咻咻”射出,落在帐篷旁、士兵脚边。借着火光,越来越多的士兵捡起书信,有的念出声,有的看完后脸色惨白。
“刘黑闼早就率军去乐寿了,根本不管我们!”
“窦建德连粮草都不给我们,是想让我们饿死在这!”
“王家镇和唐军联合了,降者能带着兵器走,还能活命!”
书信上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士兵们的心上。本就涣散的军心,此刻彻底崩塌!越来越多的士兵扔掉兵器,趁着夜色往营地外逃,有的甚至还拉着同伴一起:“别守了!再守就是死!”军官们试图阻拦,却被逃兵冲得东倒西歪,有个军官看大势已去,也悄悄扔掉佩剑,混在逃兵里跑了——谁也不想留在这等死!
张青在中军帐中被亲兵叫醒,刚掀开帐帘,就被外面的火光晃得睁不开眼。水流漫过脚踝,冰冷刺骨,逃兵的哭喊、火焰的噼啪声混在一起,像地狱的哀嚎。他捡起地上的一封书信,看完后脸色惨白如纸——刘黑闼弃他而去,窦建德不管他,唐军又势大,他再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将军,怎么办?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亲兵焦急地喊道,声音都在抖。
张青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不能死!他还没享够富贵!他一把抓过头盔,狠狠扣在头上:“收拢心腹!带上兵器,往东北走!避开刘黑闼的兵锋,去找罗艺!”
黎明时分,第一缕阳光终于冲破云层,照在王家镇外。镇内的守军爬上城墙,看清营地的景象后,都松了口气——窦军营地一片狼藉,火还在零星燃烧,冒着黑烟,地上散落着兵器、帐篷和粮袋,空无一人,只有十几个重伤的士兵躺在地上,虚弱地举手乞降。
“解了!我们解困了!”雷虎兴奋地大喊,声音传遍整个王家镇,连镇里的老人和孩子都跑出来,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李道玄走到杜如晦身边,由衷赞叹:“杜先生此计,真乃‘不战而屈人之兵’!若非先生运筹帷幄,我们不知要付出多少伤亡,更别说腾出手找王镇主了!”
秦玉罗望着空无一人的窦军营地,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她终于能派人去找王临了。她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想起王临说“玉罗,以后我不在,你要护好自己,也护好镇子”,现在她做到了,只盼王临也能平安。
柳轻眉则带着阿桃和阿松,走到那些乞降的伤兵身边,开始为他们包扎伤口。她动作轻柔,一边敷药一边说:“别怕,这药能止痛,好好养伤。”目光却不时望向西方——王临,你一定要平安啊,我还等着给你系平安符呢。
然而,杜如晦的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他望着张青逃离的东北方向,捻着胡须喃喃自语:“张青逃往东北,而非正北…他是想避开刘黑闼,去投罗艺。也好,正好让他把‘王家镇与唐军联合’的消息,带给窦建德,甚至…带给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宇文残部,让他们不敢轻易动我们。”
秦玉罗闻言,心中一凛——杜如晦的算计,远比她想的更深!不仅解了围,还借张青之口造势,让河北各方势力知道王家镇与李唐的绑定,既为日后争取李唐支援埋下伏笔,也能震慑那些想对王家镇动手的势力。
这才是真正的“一石三鸟”!
就在众人围在一起,准备商议派人去乐寿方向寻找王临时,一匹快马突然从西方疾驰而来。马背上的斥候浑身是汗,连人带马栽倒在镇门口,马蹄扬起的尘土溅了他一身。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身上的伤,嘶声喊道:“报——!乐寿城外五十里,李积将军与刘黑闼激战,双方伤亡惨重,暂时僵持!还有…还有人在战场附近看到了主公的身影,他似乎…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挟持了!”
“什么?!”
秦玉罗和柳轻眉同时冲了过去,两人的声音都带着颤抖。秦玉罗一把抓住斥候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再说一遍!主公被挟持了?在哪?那伙人穿什么衣服?带什么兵器?”
柳轻眉则紧紧攥着药箱,指尖泛白,药箱里的平安符差点掉出来——她刚燃起的希望,竟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议事厅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敞开的门洒进来,落在地上,却照不进众人心中的阴霾。王家镇虽解困,可王临的安危,却成了新的、更沉重的牵挂。秦玉罗望着西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她也要把王临救回来,他还没教她射完最后一支箭。柳轻眉也握紧了手中的平安符,心中默念:王临,你一定要等我,我会带着最好的伤药,找到你,亲手把平安符系在你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