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渊深处,那弥漫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浓重魔气,此刻终于变得稀薄。曾经充斥耳边的疯狂呓语与嘶吼,也渐渐平息,只余下死寂过后,万物凋零的虚无。
“小三元净化阵”的三处阵眼依旧散发着温润而坚韧的光芒,如同三颗钉死在黑暗心脏上的银钉,勉强维系着这片区域的清明。
陈锋、苏婉、林瑶三人立于阵眼之间,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丝深沉的悲恸。楚长生舍身化道的那一幕,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们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走吧。”陈锋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紧了紧手中沉寂下来的青鸾剑,“此地不宜久留,阵法只能暂解危机,我们必须尽快将信息和青鸾剑带回宗门。”
苏婉默默点头,素手轻挥,将维持阵法最后运转的几枚灵石收起。林瑶则红着眼圈,最后望了一眼楚长生消散的那片虚空,那里如今空空荡荡,只有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乱流,证明着曾经发生过何等壮烈的牺牲。
三人不再迟疑,身形化作三道流光,沿着来时的路径,朝着暗渊之外疾驰而去。
归途,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不安。
净化阵法只是驱散了核心区域的魔念,并未能根除整个暗渊的污秽。沿途,依旧有被魔气侵蚀的畸变生物从阴影中扑出,它们似乎感受到了青鸾剑与核心碎片信息所散发出的、令它们憎恶又渴望的气息,攻击变得愈发疯狂。
“它们的目标是青鸾剑和碎片信息!”苏婉清斥一声,冰璃绫舞动,将一头扑来的魔化妖狼冻结、击碎。
“看来消息已经走漏,或者说,我们本身就成了黑暗中的灯塔。”陈锋眼神锐利,青鸾剑虽未完全复苏,但在他手中依旧锋锐无匹,剑光过处,魔物纷纷溃散。他能感觉到,剑身正传递出一种微弱的、近乎本能的渴望,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林瑶指诀连变,一道道净化灵光如雨洒落,暂时逼退了从侧面涌来的污秽气息。“师兄师姐,我感觉……有更强大的东西盯上我们了。”
她的直觉没有错。
就在三人即将冲出暗渊最幽深地带,已经能望见远方那象征出口的微弱天光时,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陡然降临!
前方的虚空一阵扭曲,浓郁如墨的魔气汇聚,化作一个模糊不清、却散发着元婴期威压的魔影。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无数痛苦哀嚎的面孔在它体内翻滚、挣扎,正是那被暂时压制的魔念本体,分出了最后、也是最强大的一缕分身,誓要将承载着它核心秘密的“窃贼”留下。
“交出……碎片……信息……”魔影发出混乱重叠的精神咆哮,冲击着三人的识海。
陈锋三人面色剧变,这魔影分身的实力,远超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即便三人联手,也绝难抗衡。
“结阵!”陈锋怒吼,与苏婉、林瑶瞬间背靠背,组成一个简单的三才阵势,全力催动体内残存的灵力。青鸾剑感受到巨大的威胁,发出清越的嗡鸣,自主绽放出青色光晕,护住三人。
然而,魔影的力量太过庞大,漆黑的魔爪遮天蔽日般压下,青光屏障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就在三人即将被魔爪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陈锋手中的青鸾剑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辉!一道青虹般的剑光冲天而起,并非攻向魔影,而是直接撕裂了暗渊顶部厚重的岩层与魔气,贯通天地!
紧接着,一股浩瀚、古老、尊贵无比的气息,顺着那道剑光开辟的通道,轰然降临!
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了一道口子。无尽祥云汇聚,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一声清冽穿云的鸾鸟啼鸣,响彻整个暗渊,那声音中蕴含的纯净之力,让那庞大的魔影都发出了惊恐的尖啸,形体一阵涣散。
在陈锋三人震撼的目光中,一位身着青色羽衣,身姿曼妙,面容笼罩在朦胧仙光中的女子,自那裂缝中翩然踏出。她目光清冷,先是扫过那肆虐的魔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污秽之物,也敢觊觎青鸾信物?”
她并未有任何大的动作,只是伸出纤纤玉指,朝着那魔影轻轻一点。
一点青光自其指尖绽放,初时如豆,旋即化作燎原之火,瞬间将庞大的魔影吞没。那令陈锋三人绝望的魔念分身,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纯净无比的青色火焰中化为虚无,彻底净化。
——青鸾使!
她来了!在最重要的关头,如神兵天降!
青鸾使的目光这才转向陈锋,更准确地说,是他手中嗡鸣不止,显得异常亲昵与激动的青鸾剑。
“能得青鸾认可,唤醒吾之降临,汝,不错。”她的声音清冷如玉,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与高贵。随即,她的目光又扫过苏婉和林瑶,最后落在陈锋身上,“此地非谈话之所,尔等先返回宗门。不日,吾自当亲至。”
言罢,她袖袍轻轻一拂。
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住陈锋三人,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周遭景物飞速变幻,那令人压抑的暗渊迅速被抛在身后。待他们稳住身形,赫然发现,已然站在了暗渊之外那片熟悉的荒原之上,远处,宗门连绵的山脉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回头望去,暗渊的入口依旧深邃,但那股萦绕不去的阴森之感,似乎因青鸾使的降临而淡去了几分。
而就在青鸾使降临,净化魔影,无尽祥瑞之气灌注暗渊的那一刻。
无人察觉的,楚长生舍身道消的那片寂静之地。
虚空之中,一点微不可察的、温暖如胚胎搏动般的“心跳”声,悄然放大了一丝。逸散在周围的、最为精纯的本源生机碎片,以及因青鸾使降临而渗透下来的一缕至高仙灵之气,仿佛受到了无形牵引,丝丝缕缕地朝着那“心跳”的源头汇聚。
一点微光,如同风中残烛,却又顽强不息地亮起。它太微弱了,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它确实存在着,在这片死寂的毁灭之地,孕育着一丝不可思议的……星火。
陈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翻腾的思绪。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鸾剑,剑身温润,那强烈的感应已平复下去,但他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宗门的方向。
“我们回家。”
三人化作长虹,掠向宗门山门。他们的归来,不仅带回了至关重要的信息和信物,更带回了一个时代变革的开端,以及无数亟待揭晓的谜团。
青鸾使将至,碎片之秘待解,而楚长生留下的那一点星火,终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燃成照亮黑夜的燎原之火。
归途已尽,星火已燃。
第三卷,《归途与星火》,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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