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竹院的霜还没化透,丫丫就被院外的扫雪声吵醒了。她揉着眼睛推开房门,看见新来的那个女人正拿着竹扫帚,小心翼翼地扫着竹径上的薄霜,怀里的孩子裹着那件小棉袄,乖乖地趴在她肩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还没睡醒。
“李婶,你怎么起这么早呀?”丫丫跑过去,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女人叫李翠,昨晚聊天时大家都跟着小石头喊她李婶,孩子小名叫毛豆,因为生在毛豆成熟的季节。
李翠听见声音,赶紧停下手里的扫帚,怕扬起的霜沫子溅到丫丫身上:“吵醒你啦?我想着院里霜厚,早点扫干净,你们走路也方便。”她说话时总带着点拘谨,连笑容都放得很轻。
毛豆这时醒了,看见丫丫,眼睛亮了亮,却没敢说话,只是往李翠怀里又缩了缩。丫丫想起自己刚来时的样子,赶紧从口袋里摸出颗昨天晒好的红薯干,递到毛豆面前:“给你吃,甜甜的,我昨天晒的。”
毛豆看了看李翠,见她点头,才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接过红薯干,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
“不用谢!”丫丫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等下我带你去看我们种的青菜,还有井边的小兰花,昨天还开了一朵呢!”
两人正说着,张茜端着木盆从屋里出来,看见院中的景象,笑着说:“丫丫别闹李婶干活,我煮了小米粥,你们洗洗手,准备吃饭啦。”
李翠赶紧拿起扫帚要继续扫,却被张茜拦住了:“先别扫了,霜等下太阳出来就化了,快带毛豆去洗手,粥要凉了。”她又转头对丫丫说:“去把小石头叫起来,这孩子,昨天说要跟毛豆玩,今天倒睡懒觉了。”
丫丫脆生生地应了声,转身就往小石头的房间跑,脚步声在晨雾里蹦跳着。李翠站在原地,看着张茜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自从逃出来,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安稳,不用怕被人驱赶,不用愁下一顿饭在哪里。
等大家坐在竹桌旁吃饭时,老周突然指着李翠的衣服说:“你这衣服破得厉害,再穿几天该露肉了,院里有之前剩下的粗棉布,等下让林笑帮你改改,凑合一穿。”
李翠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这衣服还能穿,别麻烦你们了。”她知道粗棉布在山里金贵,哪好意思再要。
“不麻烦,”林笑正好端着咸菜过来,笑着说:“那些布本来就是多出来的,放着也是放着,我给你改两件上衣,再给毛豆做条裤子,正好他那裤子也短了。”她说着,还拉过毛豆的腿看了看,小家伙的裤脚确实短了一截,脚踝都露在外面,冻得有点红。
李翠还想推辞,却被张茜按住了手:“就听林笑的,都是过日子的人,不用客气。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等以后院里的菜熟了,帮着浇浇水、除除草就行。”
这话让李翠松了口气,她赶紧点头:“能!能!我在家就种菜,浇水除草我都拿手!”眼里终于有了点光彩,不再是之前的拘谨和不安。
吃过早饭,林笑就把粗棉布抱了出来,铺在竹桌上,又拿出滑石粉和剪刀,开始给李翠和毛豆量尺寸。李翠站在旁边,看着林笑熟练地裁剪布料,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她年轻时也会做点针线活,只是逃难这些日子,早就把针线包丢了。
“李婶,你会不会缝衣服呀?”林笑突然抬头问,“要是会的话,咱们一起做,能快些。”
李翠愣了一下,才赶紧点头:“会!我以前在家常给娃做衣服!”
林笑立刻从屋里拿出针线篮,递过针线和顶针:“那正好,你先帮毛豆缝裤子,我给你做上衣,咱们分工。”
李翠接过针线,指尖有些发颤,她好久没拿过针线了。丫丫和毛豆坐在旁边的小竹凳上,丫丫拿着之前绣剩下的丝线,教毛豆怎么穿针:“你看,线要从针眼里穿过去,慢慢拉,别扯断了。”毛豆学得认真,小眉头都皱了起来,虽然穿了好几次才成功,却高兴得举着针线给李翠看:“娘,我会穿针啦!”
李翠看着儿子的样子,眼眶有点红,赶紧低下头,拿着针线缝裤子,针脚虽然不如林笑的整齐,却缝得很密实,生怕不结实。
另一边,王彬和徐嘉正在院外劈柴,准备给小竹屋多囤点柴火。徐嘉看着院里的景象,突然对王彬说:“你看李翠那样子,不像是坏人,以后院里多个人帮忙,也能轻快些。”
王彬点了点头,手里的斧头落下,将木柴劈成两半:“嗯,她踏实,昨天晚上还把小竹屋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就是要提醒她,别去后山深处,那边有野兽。”
老周则坐在竹椅上,看着晒在竹架上的葛根粉,又看了看院里缝衣服的几个女人和孩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拿出旱烟袋,刚想点上,又想起毛豆在旁边,赶紧又把烟袋收了起来——小家伙昨天咳嗽了两声,还是别让他闻烟味了。
太阳渐渐升高,竹院的霜全化了,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草木香。林笑和李翠已经把衣服缝得差不多了,李翠拿着给毛豆做的蓝布裤子,在儿子身上比了比,正好合身。毛豆穿上新裤子,高兴得在院里跑了两圈,小脸蛋红扑扑的,再也没有之前的怯意。
“正好我这里还有点靛蓝染料,”林笑突然想起什么,从屋里拿出个小陶罐,“等下把李婶的衣服染一下,能耐脏些,也好看点。”
李翠赶紧道谢,手里摸着新缝的衣服,心里满是感激。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破布包,赶紧跑回小竹屋,从里面翻出个用布裹着的东西,递到张茜面前:“这是我家传下来的一点东西,不值钱,但也是我的心意,你们收下吧。”
张茜打开布包,里面是块小小的银锁片,上面刻着个“安”字,虽然有些旧了,却擦得干干净净。“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张茜赶紧把银锁片递回去。
“不贵重,不贵重!”李翠把银锁片往张茜手里塞,“这是给小芽的,保佑他平平安安出生,我也没别的能报答你们的……”
张茜看着李翠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手里的银锁片,终于点了点头:“那我替小芽谢谢你,等他出生了,我给他戴上。”
李翠这才笑了,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丫丫这时跑过来,拉着毛豆的手:“走,我带你去菜田看蝴蝶,昨天我还看见一只黄色的呢!”毛豆笑着应了声,跟着丫丫跑了出去,两个小小的身影在菜田间穿梭,笑声像清脆的铃铛。
张茜坐在竹椅上,摸了摸小腹,又看了看手里的银锁片,心里满是安稳。晨光洒在竹院的每一个角落,缝好的新衣搭在竹架上,葛根粉泛着雪白的光,菜田里的青菜绿油油的,连空气里都飘着暖意。她知道,这个荒野里的家,不仅有等待新生命的欢喜,还有着陌生人之间的善意与接纳,这些温暖凑在一起,就成了最安稳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