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那未竟的亲吻,如同在干燥的柴堆上投入了最后的火星,将两人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与渴望彻底点燃,却又因现实的壁垒而无法尽情燃烧,只余下灼人的焦灼与更深的思念。
凌薇薇回到御书房,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与苏清月指尖相触时那微凉而战栗的触感,唇上还萦绕着隔墙传来的、带着绝望热度的呼吸。她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感觉一股无名火在四肢百骸流窜,无处宣泄。
“该死的墙!”她低咒一声,目光扫过御案上那些依旧聒噪着要求处置苏清月的奏章,眼中戾气一闪而过。等此事了结,她定要把这些碍眼的玩意统统烧了取暖!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全副心神投入到对“慈恩观”的布控中。暗卫回报,已确认那棵槐树下的石凳确有机关,暗格内空空如也,显然近期被人取走之物尚未放回新的。他们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青鸾”或其同伙再次出现。
与此同时,针对兵部那名失踪员外郎的调查也有了进展。
其家乡传来密报,发现他曾与一神秘商队有过接触,而那商队最终的目的地,疑似指向北狄。线索越来越多,网也正在收紧。
凌薇薇知道,她必须稳住朝堂,确保在收网之时,无人能从中作梗。她借着北境军情,连续下达了几道人事调动和物资调配的命令,进一步将权力收拢,并将几个明显跳脚的保守派官员明升暗降,调离了核心决策圈。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让原本还有些喧嚣的朝堂暂时安静了下来,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每个人。
天牢之内,苏清月同样感受到了这种紧绷的气氛。韩月华亲自送来晚膳时,看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她牢房外火把的角度,一个极小的、用油纸包裹的东西从她袖中滑落,悄无声息地滚到了苏清月脚边。苏清月心领神会,待韩月华离开后,才迅速拾起。
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块尚带着体温的、触手温润的羊脂白玉佩,雕刻着简单的云纹,正是凌薇薇平日随身佩戴的那一枚。玉佩旁边,还有一张更小的字条,上面是凌薇薇那熟悉的、略带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
「网已布妥,静待入瓮。三日后,朕亲迎卿归。佩乃信物,见佩如晤。一切小心。——薇」
玉佩上还残留着凌薇薇的体温和那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气,紧紧贴着她的掌心,仿佛那人就在身边。苏清月将玉佩紧紧攥住,贴在心口,那温热的触感瞬间驱散了牢狱的阴冷,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眼眶微微发热。她明白,这是凌薇薇在告诉她,最终的行动就在三日后,而她,将亲自来接她。这不仅是行动的信号,更是最深沉的承诺与安抚。
她将字条内容牢记于心,然后将其吞入腹中。手中紧握着那枚玉佩,仿佛从中汲取了无穷的勇气和力量。她知道,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她必须确保自己在关键时刻,不会成为凌薇薇的拖累。
然而,对手显然也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就在凌薇薇紧锣密鼓布置的同时,慈宁宫再次传来了消息——太后的病情“突然加重”,陷入昏迷,太医束手无策,宫中流言四起,隐隐将太后的病重与凌薇薇之前的“顶撞”和苏清月的“妖孽祸国”联系起来。
凌薇薇闻报,只是冷笑一声。“垂死挣扎,还想用孝道和舆论来绑架朕?”她吩咐福德海,“去,将太医院所有的脉案、用药记录,都给朕封存起来。没有朕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太后寝殿。再让暗卫给朕盯紧了慈宁宫,一只可疑的蚊子都不准放过!”
她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被这种下作的手段干扰心神。太后的“病”,恰恰说明对方已经慌了,狗急跳墙了。
与此同时,天牢那边,韩月华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原本还算“安分”的郭谦,在又一次被提审回来后,变得异常焦躁,眼神闪烁,时不时看向牢房某个角落,嘴里念念有词。韩月华立刻将这一情况密报给凌薇薇。
凌薇薇眼神一凛:“看来有人坐不住了,想对郭谦灭口,或者……传递最后的消息?”她立刻下令,“加强对郭谦的监控,饮食饮水严格检查。同时,让苏清月想办法,看能否从他口中套出最后的话。”
苏清月接到指令,看着手中温润的玉佩,深吸一口气。她再次要求见郭谦。这一次,她没有再问任何具体问题,只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郭谦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更加焦躁不安。
“郭相,”苏清月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透着看透一切的悲悯,“你在害怕。害怕外面的人,还是害怕……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郭谦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恐惧。
苏清月将一直紧握在掌心、带着她体温的玉佩,微微露出了一角,那云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你看,”她轻声说,如同诱惑夏娃的蛇,“陛下从未放弃过你。她在给你最后的机会。说出你真正想说的,或许……还能保住你最想保住的东西。”
那玉佩,郭谦依稀认得,是女帝常佩之物!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和……一丝悔恨?他死死盯着那玉佩,嘴唇剧烈颤抖,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终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扑到栅栏前,压低了声音,用气声嘶吼道:“……慈……慈宁宫……佛堂……地板……第七块……下面……有……有‘青鸾’……与北狄往来……的……密信……还有……半块……阴阳鱼……!”
说完这句,他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慈宁宫佛堂!第七块地板!
这是比“慈恩观”更致命、更直接的证据藏匿点!竟然就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
苏清月心中巨震,立刻将这一信息,连同郭谦昏厥的情况,通过韩月华紧急传递出去。
凌薇薇接到这石破天惊的消息,眼中寒光暴涨!果然!太后果然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就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之一!
“好!好得很!”她怒极反笑,“这下,人赃并获的证据,眼看就要齐了!”
她立刻调整部署,一部分暗卫继续盯死慈恩观,另一部分最精锐的力量,悄然潜入慈宁宫外围,只待时机成熟,便可直扑佛堂,起获铁证!
压力、紧张、以及即将揭开最终谜底的兴奋,让凌薇薇的心脏剧烈跳动。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看到那座象征着阴谋与背叛的慈宁宫轮廓。
“清月……”她无声地呼唤,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那枚早已准备好的、与送给苏清月那一枚恰好能合成完整阴阳图案的另一半玉佩,“再等等……等我亲手……为你洗刷冤屈,为我们……扫平前路。”
而天牢中的苏清月,在传递出最关键的信息后,疲惫地靠回墙角,却将那枚云纹玉佩更紧地贴在心口。她能感受到玉佩上残留的、属于凌薇薇的决绝气息。隔墙的未竟之吻带来的悸动仍在体内流淌,与此刻紧张的局势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炽热的张力。
但这共同历经生死、并肩作战所铸就的羁绊,早已超越了世俗的定义。她们在无声的默契中,同步迎向即将到来的、决定命运的最终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