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里的旧事
林舟的手指握住她的那一刻，苏清鸢觉得整个世界的雪都化了。IcU 的仪器发出规律的 “滴滴” 声，像在为这个瞬间打节拍。她把脸埋在他手背上，消毒水的味道里突然混进点熟悉的甜 —— 是张老头做的桂花糖，不知什么时候沾在了指尖。
“醒了就别装睡。”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医生说你再不醒，我就要把你爱吃的桃酥全分给公益基金的孩子。”
林舟的指尖在她手心里轻轻勾了勾，眼皮颤了半天总算掀开条缝。他的嘴唇动了动，气若游丝的样子逗得苏清鸢直笑：“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巧克力……” 男人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给张老头带的……”
*** 三天后，林舟总算能转到普通病房。苏清鸢给他削苹果时，刀尖总往自己手上偏。林舟抢过水果刀，笨拙地转着苹果皮：“陈默说顾晏城在监狱里绝食，非要见你一面。” 苹果皮断了三截，他皱着眉跟自己较劲，“警察问要不要安排。”
“见。” 苏清鸢把断成小块的苹果往他嘴里塞，“我正好有话想问他。” 她的指尖突然发烫，闪电印记在掌心泛着红光 —— 顾晏城坐在探视室里，手指在桌面上敲出奇怪的节奏，像在打什么暗号。
探视日那天，苏清鸢特意穿了件带闪电刺绣的衬衫。林舟把向日葵电击器往她包里塞，金属外壳硌得肋骨生疼：“陈默说他在牢里还和外面联系，小心点。” 他往她手心里塞了颗薄荷糖，“实在不行就用这个砸他。”
*** 监狱的探视室比想象中亮堂，顾晏城穿着囚服，金丝眼镜换成了普通塑料框。他看见苏清鸢，突然笑了：“苏小姐果然敢来。” 桌上的玻璃杯被他转得飞快，“我还以为你会躲着我。”
“躲你干什么？” 苏清鸢把薄荷糖扔进嘴里，凉丝丝的味道窜进鼻腔，“怕你从牢里爬出来咬我？”
顾晏城的手指突然停住，玻璃杯在桌面上磕出轻响：“你母亲也喜欢吃薄荷糖。” 他的目光落在她衬衫的刺绣上，“林慧总说，吃这个能保持清醒。”
苏清鸢的心脏像被冰锥刺中，手里的纸杯捏得变了形：“你认识我妈？”
“何止认识。” 男人往椅背上靠，囚服的领口歪着，“二十年前，我们在 A 大医学院的实验室见过。她那时总穿白大褂，口袋里揣着薄荷糖，跟你现在一样……”
“你胡说！” 苏清鸢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我妈根本不认识你！”
“她当然不承认。” 顾晏城突然从袖口摸出张泛黄的照片，隔着玻璃推过来，“这是 1999 年拍的，后排左数第三个是我，旁边站着的……”
照片上的年轻女人扎着马尾，白大褂的下摆沾着化学试剂的黄斑，手里正往嘴里塞什么。苏清鸢的呼吸突然停了 —— 那是母亲，嘴角还沾着点绿色的糖渣，和她现在吃的薄荷糖一模一样。
*** 林舟在病房里听完录音，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陈默查了，顾晏城确实在 A 大待过，和你妈是同届校友。” 他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着，“但他中途被开除了，原因是……”
“什么？” 苏清鸢的指甲掐进掌心，闪电印记烫得像团火。
“非法进行人体实验。” 林舟的声音沉得像铅，“他想提取情绪锚点用于军事，被你妈举报了。”
苏清鸢突然想起顾晏城在探视室说的话，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林慧总说我走火入魔，可她后来不也……”
“后来怎么了？” 她追问时，顾晏城突然笑而不语，任凭她怎么逼问都不肯再说。
*** 一周后，公益基金的孩子们在病房里办了场小型派对。张磊扛着摄像机录像，陈默被孩子们涂了满脸奶油。林舟坐在轮椅上，手里举着块桃酥，笑得像个傻子。
苏清鸢刚把孩子们送出门，就看见顾晏城的律师站在走廊尽头。男人递过来个密封袋：“顾先生说，这个给你。” 里面是本黑色笔记本，封面上烫着 A 大的校徽。
笔记本的字迹娟秀，开头写着 “1998 年实验记录”。苏清鸢翻到中间，突然停住 —— 某页画着个闪电图案，旁边写着：“锚点提取器改良方案，需避免情绪过载，参考顾晏城的失败案例……”
“他果然和我妈合作过。” 苏清鸢的手指在 “顾晏城” 三个字上摩挲，纸页边缘泛着黄，“但这失败案例是什么？”
林舟突然抢过笔记本，翻到最后几页，某页被撕得只剩个角，隐约能看见 “73 号实验体” 几个字：“这是你的代号！” 他的声音发紧，“顾晏城当年的实验体编号，和你现在的一样！”
*** 驰远的庆功宴设在顶楼旋转餐厅，周明举着香槟到处敬酒。苏清鸢穿着林舟挑的礼服，裙摆上的碎钻像星星。她刚走到露台，就听见个熟悉的声音：“苏小姐真是艳压群芳。”
顾晏城站在阴影里，身上还穿着囚服，身后跟着两个警察。他看见苏清鸢的表情，突然笑了：“别怕，我是保外就医。” 手里的香槟杯晃了晃，金色的液体差点洒出来，“听说驰远要推出新车型，用了周明改良的刹车系统？”
“关你什么事？” 苏清鸢往旁边退了步，露台的风掀起她的裙摆，“顾先生不去养病，来这干什么？”
“来看看老朋友的女儿。” 男人突然凑近，香槟的气泡溅在她手背上，“你知道吗？你母亲当年也在这餐厅跳过舞，穿的也是白色礼服。”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手背，像条冰凉的蛇，“她的手段可比你厉害多了……”
“我妈怎么了？” 苏清鸢攥住他的手腕，闪电印记突然剧痛，无数画面劈头盖脸砸过来 ——
年轻的林慧举着针管，顾晏城按住挣扎的实验体，两人在实验室里争吵：“这样会害死他的！”“你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女人突然把针管摔在地上，“我不干了！”
“她后来确实不干了。” 顾晏城的声音像裹着冰，“但她把研究数据带走了，包括 73 号的……”
“73 号是谁？” 苏清鸢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是不是我？”
男人突然笑出声，香槟杯在栏杆上磕出轻响：“你说呢？” 他往她手里塞了个 U 盘，“这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包括你母亲为什么……”
警笛声突然从楼下传来，顾晏城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把香槟往苏清鸢手里一塞，转身就往消防通道跑，警察在后面喊着追。苏清鸢握着那杯香槟，酒液里映出自己发抖的脸。
*** 林舟在病房里看完 U 盘里的资料，把平板电脑往床上一扔：“顾晏城就是个疯子！” 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当年想把你妈也变成实验体，被你妈设计送进了监狱！”
U 盘里是段录像，年轻的顾晏城举着针管走向林慧，女人突然把他绊倒，针管扎进了他自己的胳膊。“我早就说过你会自食恶果。” 林慧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些实验数据，我会交给警方。”
“那 73 号到底是谁？” 苏清鸢的声音带着哭腔，闪电印记在掌心烧得她直哆嗦。
“是你妈。” 林舟突然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她的情绪锚点编号是 73，你继承了她的能力。” 他顿了顿，声音软得像棉花，“顾晏城以为能通过你找到她，所以才一直针对你。”
*** 味香斋的油灯在雨夜晃得像鬼火，张老头把姜汤往苏清鸢面前推，碗沿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丫头，别信那个姓顾的鬼话。” 他往灶膛里添了块柴，“你妈是好人，这点我敢打包票。”
苏清鸢的指尖在姜汤里划着，突然想起母亲临走前的眼神。女人把反向提取器塞进她怀里时，白大褂的口袋里掉出颗薄荷糖，滚到顾晏城脚边。
“我知道。” 她把糖纸扔进灶膛，火苗 “腾” 地窜起来，“我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
林舟突然从外面跑进来，雨衣上的水珠滴在地上：“陈默查到了！顾晏城保外就医是假的，他买通了警察，想趁机偷走反向提取器！” 他往苏清鸢手里塞了把伞，“警察已经在全城搜捕他，我们得去趟驰远，周明说他可能会去那……”
*** 驰远的研发中心亮着灯，周明正在调试新的刹车系统。苏清鸢推开门，看见顾晏城举着枪指着老教授的头：“把反向提取器交出来！” 他的囚服沾着泥，金丝眼镜碎了条腿，“不然我打死他！”
“你要的是我。” 苏清鸢往前走了两步，闪电印记在掌心亮得刺眼，“放了周教授，我跟你走。”
顾晏城突然笑了，枪托在周明的头上磕了下：“还是你懂事。” 他拽着老教授往门口退，“把提取器放在地上，慢慢退开。”
苏清鸢刚放下箱子，林舟突然从通风管跳下来，电击器戳在顾晏城的后腰上。男人惨叫着倒下，枪掉在地上滑到苏清鸢脚边。
“早就知道你会来这手。” 林舟的轮椅在门口转了个圈，陈默操控的机械臂正举着相机录像，“这段视频够你把牢底坐穿了。”
顾晏城趴在地上，突然哈哈大笑：“你们以为赢了吗？” 他的手指往墙角的消防栓指，“‘白大褂’的人早就藏在里面，他们要的不是提取器，是 73 号的……”
话音未落，消防栓突然炸开，穿白大褂的人涌了出来。苏清鸢捡起地上的枪，突然想起母亲教她的射击要领 —— 二十年前，女人在 A 大的射击馆里，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瞄准靶心。
“清鸢，瞄准了再开枪。” 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清鸢的手指扣动扳机，子弹擦过为首那人的耳朵，打在消防栓的阀门上，水 “哗” 地喷了出来。
林舟的电击器在人群里扫着，陈默的机械臂扔出烟雾弹。苏清鸢拉着周明往安全通道跑，身后传来顾晏城疯狂的叫喊：“林慧的女儿！你逃不掉的！”
*** 医院的长廊飘着消毒水味，苏清鸢给林舟削苹果时，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他手背上。男人的伤口恢复得很好，医生说明天就能拆纱布了。
“顾晏城被加刑了。” 林舟抢过苹果咬了口，“他还想说什么，但警察不让他见任何人。” 他突然往她嘴里塞了块果肉，“别想了，反正他也掀不起什么浪了。”
苏清鸢望着窗外的月亮，突然想起顾晏城在庆功宴上说的话。男人举着香槟走近时，她的闪电印记突然剧痛，听见他在心里念叨：“林慧的女儿，果然遗传了她的本事，连握杯的姿势都一样……”
“我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往林舟怀里靠，医院的被子带着股阳光晒过的味道，“她是不是也像顾晏城说的那样，做过不好的事？”
林舟的手指在她头发里穿梭，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不管她做过什么，都是为了保护你。” 他往她手心塞了颗薄荷糖，“就像这糖，看着普通，关键时刻能救命。”
*** 味香斋的桃酥刚出炉，张老头往苏清鸢包里塞了两大袋。公益基金的孩子们在巷口等着，手里举着画着向日葵的牌子。林舟推着轮椅，苏清鸢在旁边扶着，三人慢慢往巷外走。
“听说驰远的新车型叫‘清鸢号’？” 张老头的声音在后面喊，“上市了给我留一辆！”
“知道啦！” 苏清鸢回头挥挥手，阳光穿过梧桐叶落在她脸上，暖融融的。
林舟突然停下轮椅，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本来想在庆功宴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条银色的项链，吊坠是朵向日葵，中间镶着小块闪电形状的蓝宝石，“陈默设计的，说是……”
“挺好看的。” 苏清鸢抢过项链戴在脖子上，和母亲的闪电吊坠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比你的电击器好看。”
林舟突然从轮椅上站起来，虽然还不太稳，但确实站直了。他抱住苏清鸢，下巴抵在她发顶：“医生说我恢复得好，下个月就能陪你去瑞士了。”
“去瑞士干嘛？” 苏清鸢在他怀里笑，薄荷糖的味道混着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意外地好闻。
“去给张老头买巧克力，” 林舟的声音闷闷的，“顺便…… 看看你妈生活过的地方。”
远处的警笛声渐渐远去，孩子们的笑声在巷子里回荡。苏清鸢摸了摸脖子上的两条项链，突然觉得手心的闪电印记不再发烫，反而像颗温暖的小太阳。
她知道，顾晏城的话像根刺，扎在心里隐隐作痛。但只要身边有林舟，有张老头的桃酥，有公益基金的孩子们，这根刺总有一天会被拔掉。
就像这漫长的雨季，总会有放晴的那天。而阳光出来时，所有的阴影都会被照亮。
苏清鸢牵着林舟的手，慢慢往巷外走。轮椅被他们落在身后，在青石板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两个紧紧依偎的人。
前面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一起走，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