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下狱的第七夜,靖川伯府书房的烛火亮至天明。
陈则宏指尖划过暗影送来的密报,目光停在 “刺青” 二字上 ——
毒酒案仆役与周显护卫腰间的刺青,皆是 “玄鸟衔枝” 纹样,线条虬结如枯藤,绝非寻常勋贵私兵的标记。
“苏墨查到这刺青的来历了吗?”
他抬头问向窗外,廊下阴影里立刻走出一道清瘦身影,正是乔装成仆役的听风客。
苏墨躬身递上一卷拓片:
“大人请看,此纹样源自前朝睿亲王府旧部徽记。睿亲王因谋逆被诛后,旧部散落民间,可这几年京中竟陆续有人重纹此标记。更可疑的是,周显入狱前一日,其管家曾悄悄去过瑞亲王府的侧门。”
“瑞亲王?”
小花端着参茶进来,闻言指尖一顿,
“那位总在朝堂上引经据典反对新政,被陛下称为‘王叔’的老亲王?”
陈则宏接过茶盏,指尖冰凉:
“正是他。此人表面德高望重,掌着宗人府部分职权,暗中却一直庇护旧勋贵势力。周显不过是他抛出来的棋子。”
次日清晨,暗影三部同时出动。
侦风部的赵武带着两名老兵,伪装成修补屋顶的工匠,蹲在瑞亲王府斜对面的茶楼顶层,用小花改制的 “千里镜”(望远镜)紧盯王府动静。
连续三日,他们记录下十七名访客的行踪,其中竟有三位手握兵权的京营将领。
护鳞部则盯上了瑞亲王的贴身太监李德全。
秦风亲自带队,在李德全常去的古玩店隔壁租下铺面,布下暗哨。
第五日傍晚,终于见李德全鬼鬼祟祟地将一个锦盒交给古玩店老板,盒中露出的绸缎边角,与周府搜出的密信衬纸一模一样。
夜莎带着断棘部紧随其后,待老板转往城郊破庙时,悄然截下锦盒 —— 里面竟是瑞亲王写给江南藩王的密信,字迹虽刻意模仿他人,却在 “宗人府” 三字的落笔处,与早年瑞亲王呈给先帝的奏折有着相同的顿挫。
最关键的突破来自钦天监的一位老吏。
苏墨借着早年旧识的身份登门拜访,送上特制的安神香膏,终于套出实情:
三个月前,瑞亲王曾以 “观星象卜国运” 为由,深夜召见钦天监监正,逼其篡改天象记录,谎称 “太白昼见,主权臣乱政”,欲借 “天象示警” 扳倒陈则宏。
那监正不愿违心,竟被瑞亲王寻个错处贬去了钦天监南京分署。
“证据链已齐。”
陈则宏将密信拓本、访客记录与老吏证词整理成册,指尖在封皮上轻轻敲击,
“但瑞亲王是皇亲国戚,贸然公开弹劾,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引来宗人府的反扑。”
小花忽然想起一事:“父亲,前几日陛下让您进宫商议修订《河防志》,或许这是面呈密奏的良机。”
三日后,陈则宏借着进宫议事的机会,将装订成《河防志》增补稿的密证藏在袖中。
御书房内,皇帝正对着新绘的河道图点头称赞,陈则宏趁机奏道:
“陛下,臣近日整理河防旧案,发现一桩牵涉前朝旧部的隐事,恐与国本安危相关,斗胆请陛下屏退左右。”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挥手让太监宫女尽数退下。陈则宏连忙取出密证,将瑞亲王如何勾结勋贵、买凶杀人、篡改天象、联络藩王的件件罪证一一呈上。
当看到瑞亲王写给藩王 “待汛期再决永定河,趁乱夺权” 的密信时,皇帝猛地一拍龙案,朱笔滚落案头:
“好个狼子野心的王叔!朕待他不薄,他竟想毁朕的江山!”
陈则宏跪地叩首:“陛下息怒。瑞亲王党羽众多,若贸然处置,恐引发京营动荡。臣以为,当先稳住其心,再逐步剪除党羽。”
皇帝深吸一口气,扶起陈则宏,目光扫过密证,沉声道:
“你说得对。此事交由你暗中督办,暗影…… 那支你一手建立的力量,可堪大用?”
陈则宏心中一惊,原来皇帝早已察觉暗影的存在,却一直未曾点破。
他连忙躬身回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暗影只听陛下与臣号令,绝不敢有半分僭越。”
皇帝满意颔首,将密证锁入龙纹暗柜:
“朕会下旨召瑞亲王去皇陵祭祀先帝,趁机调开他的心腹将领。你即刻安排暗影,盯住京营动静,若有异动,先斩后奏。”
出宫时,暮色已浓。
秦风带着护卫在宫门外等候,见陈则宏神色凝重,连忙上前:
“大人,可是出了变故?”
陈则宏摇摇头,望着天边掠过的归鸟:
“瑞亲王这棵大树,终于要倒了。传令暗影,今夜起全面戒备,盯紧宗人府与京营各卫所。”
靖川伯府的密道内,夜莎正调试着新制的迷烟,赵武在擦拭弓弩,苏墨则在整理京营将领的花名册。
当陈则宏宣布 “目标瑞亲王” 时,所有人眼中都燃起精光。
小花将一枚刻着 “玄鸟” 纹样的木牌放在桌上:
“这是按刺青仿制的信物,明日让侦风部的人拿着它去京营,定能钓出几个叛徒。”
此时,瑞亲王府内却是一片死寂。李德全匆匆闯入书房,声音带着哭腔:
“王爷,陛下突然下旨让您去皇陵祭祀,还调了京营的张、李两位将军去边关巡查!”
瑞亲王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茶盏 “当啷” 撞在桌角:
“陈则宏…… 定是他查出了什么。”
他猛地起身,眼中闪过狠厉,
“传我命令,让江南藩王提前动手!”
而这道命令,刚被瑞亲王的侍卫送出府门,便被潜伏在暗处的暗影探子截获。
半个时辰后,密信便送到了陈则宏案头。
陈则宏望着信上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瑞亲王,你的死期到了。”
窗外,一轮残月穿过云层,照亮了京城的夜色,也照亮了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