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夏天在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声中滑向深处。宁晚投递的几份实习简历陆续有了回音,经过一番权衡,她最终选择了本市一家专注于政策评估的智库机构,实习期从七月中旬开始。这意味着她在家悠闲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一周。
与江野的联系依旧保持着那种稳定而令人安心的节奏。他回到A大后,立刻投入了实验室积压的工作和论文修改中。两人通常会选择在晚上十点后通一个简短的电话,交流一天的进展,或者仅仅是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共享一段静谧的、跨越空间的陪伴。
宁晚能从他偶尔略显疲惫的嗓音里,听出他工作的强度,但他从不抱怨,只是平静地陈述进展和遇到的难题。她也会分享自己准备实习的心情,以及被母亲念叨的日常琐碎。
一次通话临近结束时,江野忽然说:“你实习的地方,离A大不算远。”
宁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地图上测量过距离。“嗯,地铁大概四十分钟。”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但宁晚却从这声简单的回应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规划意味?仿佛他在心里,已经将她的坐标纳入了自己未来的运行轨迹中。
实习开始的前一天,宁晚踏上了返回A大的列车。这一次,心境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不再是离家求学的怅惘,也不是假期结束的无奈,而是带着对一段新经历的期待,和一份对即将到来的重逢的隐秘雀跃。
列车抵达时,正值午后最炎热的时分。北国的夏日阳光炽烈,空气干燥,带着柏油路面被炙烤后的特殊气味。宁晚拖着行李走出站台,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出站口阴凉处的熟悉身影。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运动短裤,身姿依旧挺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看到她,他穿过稀疏的人流,朝她走来,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箱。
“热吗?”他问,目光在她被晒得有些发红的脸上扫过。
“还好。”宁晚从背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你等很久了?”
“刚到。”他接过纸巾,随意擦了擦额角的汗,另一只手稳稳地拉着她的行李箱,“走吧,先回宿舍。”
两人坐上回学校的出租车。车窗外,熟悉的城市风景飞速掠过。宁晚看着身边人沉静的侧脸,感受着车厢里空调带来的凉爽和他身上熟悉的、干净的气息,一种“回来了”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实习明天开始?”江野打破沉默。
“嗯,早上九点报到。”
“地址发我一下。”
宁晚拿出手机,将实习机构的定位发给了他。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回到宿舍,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宁晚赶紧开窗通风,打扫积攒了近一个月的灰尘。江野帮她把沉重的行李箱拎上楼,放在门口。
“需要帮忙吗?”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不用,很快就弄好。”宁晚摇头,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肩头t恤痕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你快回去休息吧,外面太热了。”
他点了点头,目光在宿舍内扫视一圈,确认没什么需要他出力的大型整理,才道:“晚上一起吃饭?”
“好。”宁晚笑着应下。
“六点,宿舍楼下。”
“嗯。”
他转身离开。宁晚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开始动手整理。虽然疲惫,但心情却像窗外明晃晃的阳光,亮堂而温暖。
傍晚六点,宁晚准时下楼。江野已经等在老地方,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头发似乎也简单冲洗过,显得清爽了许多。
“想吃什么?”他问。
“有点想吃凉面。”宁晚被暑气蒸得没什么胃口。
“南区新开了一家,据说不错。”
“好啊。”
两人并肩走向食堂。夕阳的余威尚存,但已有晚风带来丝丝凉意。蝉鸣依旧聒噪,却成了夏日傍晚不可或缺的背景音。
新开的凉面档口果然人气很旺。他们点了两份招牌鸡丝凉面,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酸甜微辣、清爽开胃的凉面驱散了夏日的滞闷,也勾起了宁晚的食欲。
“实习内容主要是什么?”江野一边拌着面,一边问。
“好像是跟着项目组做数据分析和政策效果模拟,具体明天才知道。”宁晚吸溜着一根面条,“应该能用到我们项目里的一些方法。”
“嗯,理论联系实际。”他点头,“有问题可以讨论。”
简单的对话,充满了日常的烟火气,却也蕴含着彼此对对方事业的关注与支持。
吃完饭,两人在校园里散步消食。暮色四合,路灯渐次亮起。走到宁晚明天要去实习需要乘车的校门口公交站时,江野停下了脚步。
“明天,”他看着站牌,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程序流程,“从这个站坐47路,坐七站,到‘政策研究中心’下车。大概需要三十五分钟。”
宁晚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他连公交路线和耗时都查好了?
感受到她的目光,江野转过头,神色如常:“避免‘路径搜索’消耗不必要的认知资源。”
宁晚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那片柔软的角落再次被触动。他总是这样,用他最擅长的方式,默默为她扫清前路上的细小障碍。
“知道了。”她轻声应道,嘴角扬起温暖的弧度。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归途的蝉鸣犹在耳畔,新的序曲已然奏响。
实习的挑战,学业的深耕,以及他们之间这场不断校准、持续运行的“协同进化”实验,都将在A大这个熟悉的舞台上,开启充满未知与可能的下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