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感觉自己像是刚从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回来。那位玲珑殿下冰冷的目光和“温柔”的教导，带来的心理压力远比血屠师傅的砍刀和鳄隆掌柜的咆哮更令人窒息。他瘫坐在后厨油腻的地面上，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茶艺学习现场”，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用未来一百年的工钱抵债？他这辈子还能见到灵石长什么样吗？
玄尘子凑过来，心有余悸地压低声音：“徒儿，刚才那位…到底是什么来头？那气势…吓死道爷了！”
林凡苦笑摇头：“我也不知道，掌柜叫她‘玲珑殿下’，实力深不可测。她好像…能看穿我灵根的异常。”
“什么？”玄尘子一惊，“那她会不会…”
“暂时应该没事。”林凡打断他，语气不确定，“她似乎只是…觉得有点兴趣？”这个理由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就在这时，鳄隆掌柜那粗哑的嗓门又在前厅炸响，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后厨的！都死哪去了？！‘血屠’！你他妈剁个肉要剁到明年吗？‘黑渊潭’刚送来一批新鲜的‘鬼面灵鱼’，客人都等着点招牌‘炭烤灵鱼’呢！赶紧的！”
野猪妖血屠师傅闻言，不满地哼哧了一声，扔下砍刀，走到角落一个不断冒着寒气的黑色大木桶前。桶里水面翻滚，隐约可见几条长相极其凶恶、通体漆黑、布满诡异花纹、长着一口细密尖牙的鱼类在疯狂游窜，时不时还发出“吱吱”的尖锐叫声。
“妈的，又是这麻烦玩意儿！”血屠骂骂咧咧地抓起一个巨大的抄网，粗暴地捞起一条拼命挣扎的怪鱼。那鱼力气极大，尾巴甩动间竟然带起道道黑色的水箭，打得周围叮当作响。
“新来的！”血屠突然扭头，猩红的眼睛瞪向刚刚站起来的林凡，“你！过来！学着处理这‘鬼面灵鱼’！以后这活儿归你了！”
林凡：“…” 他感觉自己今天的厄运指数正在突破天际。刚送走一位煞神，又来一个催命符？
玄尘子等人也面露同情。那鱼一看就不是善茬，光是处理起来恐怕就极其危险。
“看好了！”血屠显然没打算给林凡拒绝的机会，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那条不断扭动的怪鱼，另一只手拿起一柄看起来锈迹斑斑却异常锋利的尖刀，“这鱼邪门得很，死前怨气不散，容易污染肉质！得先用煞气震住它的魂！然后从下颌这里下刀，快速放血，掏鳃，去内脏！手脚必须快！慢一点，鱼肉就会发苦发柴，还会带毒！”
说着，他掌心涌出一股浓郁的妖煞之气，瞬间包裹住那怪鱼。那鱼猛地一僵，挣扎减弱。血屠手起刀落，动作快如闪电，几下就将那鱼处理得干干净净，扔进了一个装满黑色粘稠液体的大盆里腌制。
“喏！就这样！很简单！”血屠把刀往案板上一剁，溅起几点血水，“那边还有十七条，交给你了！处理不好，今晚就吃烤人肉！”
林凡看着盆里那条还在微微抽搐的鱼，又看了看桶里那些更加活跃的同类，头皮一阵发麻。用煞气震住？他哪会什么正统的煞气运用法门？他的厄运灵根只会本能地吸收啊！
但鳄隆在前厅催命似的又叫骂起来，血屠也瞪着眼睛盯着他。林凡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学着血屠的样子，拿起抄网。
第一条鱼被捞出来时，挣扎得异常猛烈，尾巴狠狠甩在林凡手臂上，竟然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红痕，还带着一丝阴冷的腐蚀感。
林凡吃痛，下意识地想调动灵力抵抗，但立刻想起血屠的话——要用煞气？可他根本不会控制啊！
情急之下，他几乎是本能地将丹田内那躁动不安的厄运灵根的力量…稍微释放出了一丝。
那是一种极其混沌、混乱、充满了不祥与毁灭气息的能量，与他吸收的精纯煞气还有些不同，更像是…所有负面能量的集合体？
效果…立竿见影。
那原本疯狂挣扎的“鬼面灵鱼”在接触到这股能量的瞬间，猛地一僵，然后…不是被震住，而是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和刺激，整个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细密的尖牙疯狂开合，发出更加凄厉刺耳的“吱吱”声，眼看就要彻底失控！
“笨蛋！不是这样！”血屠怒吼一声，就要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凡肩膀上一直有些躁动的小黑鸟，似乎被这鱼的吵闹和那逸散出的微弱厄运气息吸引了注意力。它好奇地歪了歪头，然后…张开小嘴，极其自然地…对着那鱼…轻轻吸了一口气。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但那条即将失控爆发的“鬼面灵鱼”，就像被抽走了魂一样，瞬间瘫软下去，所有的挣扎和叫声戛然而止，变得…异常温顺？甚至…眼神（如果鱼有眼神的话）都变得有点…呆滞？
林凡：“？？？”
血屠：“？？？”
正准备抱头蹲防的玄尘子等人：“？？？”
这…什么情况？
林凡愣了片刻，试探着拿起刀，回想血屠的动作，小心翼翼地下刀放血、处理…
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那鱼简直像是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摆布。
“咦？”血屠挠了挠他的猪脑袋，一脸困惑，“这笨鸟…有点门道啊？算了！快点！剩下的！”
林凡心中一动，似乎找到了窍门。他如法炮制，捞出一条鱼，先尝试用自己的厄运气息去“刺激”一下（效果依旧不稳定），然后在小黑鸟不耐烦地“帮忙”吸一口之后，鱼就变得任人宰割。
处理速度竟然快了起来。
只是…每处理一条鱼，小黑鸟似乎就…精神了一点点？眼睛更亮了？
林凡隐隐觉得，这鸟好像把鱼死前逸散的某种负面能量…当零嘴给吃了？
很快，十八条“鬼面灵鱼”全部处理完毕，腌在了黑盆里。林凡累出一身汗，手臂上又添了几道新伤，但总算完成了任务。
“哼，还算有点小聪明。”血屠哼哧了一句，指了指旁边一个巨大的、刻满了诡异符文的黑色铁板炉灶，“接下来是烤！看好了！这‘炭烤灵鱼’讲究的是火候！炉子是特制的，用的‘阴焱炭’，火力要稳，要让热力慢慢透进去，把鱼肉本身的鲜甜和煞气的醇厚逼出来！表面要烤得焦脆，里面要保持嫩滑！翻面的时机最重要！”
他点燃炉火，一种幽蓝色的、散发着冰冷热量的火焰升腾而起。血屠夹起一条腌好的鱼，放在烧热的铁板上。
“刺啦——！”
一声令人愉悦的脆响，伴随着一股奇异的、混合了焦香和某种特殊油脂香气的味道弥漫开来。
血屠熟练地控制着火候，时不时翻面，刷上一种墨绿色的、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酱料。
很快，一条烤得外焦里嫩、散发着诱人光泽和浓郁香气的“炭烤灵鱼”就完成了。那香气极其霸道，甚至隐隐压过了后厨原本的血腥和油腻味。
“喏！就这样！”血屠把鱼装盘，推给旁边一个等着上菜的小妖，“剩下的，你来烤！烤坏一条，扣十天工钱！”
林凡看着那幽蓝色的火焰和复杂的火候控制，感觉比练功还难。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他深吸一口气，夹起一条鱼，模仿着血屠的动作，放在铁板上。
“刺啦——”
声音似乎…有点不对？更响更爆裂？
林凡紧张地控制着火力，小心翼翼地翻面。起初似乎还行，鱼皮开始变得金黄（虽然在这种光线下更像是暗金）。
然而，厄运从不缺席。
就在他准备刷酱料的时候，脚下不知怎的又是一滑（可能是之前泼洒的茶水或者油污），身体猛地一歪！
“不好！”他惊呼一声，手中的酱料刷子脱手飞出，精准地…掉进了幽蓝色的炉火里！
“噗——”一声闷响，那酱料似乎极其易燃，炉火猛地窜起老高，幽蓝的火焰瞬间变成了诡异的青黑色，火势变得极其狂暴和不稳定！
“笨蛋！”血屠怒吼。
更糟的是，林凡为了保持平衡，手下意识地在铁板上一撑…正好按在了一条正在烤的鱼上！
“嗤——！”一股焦糊味瞬间冒出！
那条鱼…瞬间一面焦黑如炭！
林凡手忙脚乱地把鱼翻过来，另一面也因为火焰的突然暴走而迅速变黑…
眼看第一条鱼就要彻底报废，扣工钱的危机近在眼前！
林凡急中生智（或者说破罐破摔），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体内那不稳定的厄运灵根之力下意识地涌出，不是去控制火，而是…试图去“安抚”那条即将烤焦的鱼？（这什么鬼想法！）
同时，他肩膀上的小黑鸟似乎对那暴走的青黑色火焰产生了兴趣，又张嘴轻轻一吸。
一缕过于狂暴的火苗被它吸走，炉火奇迹般地稳定了一些，虽然颜色依旧诡异。
而林凡那混乱的厄运气息覆盖在烤鱼上…似乎…竟然…延缓了焦糊的速度？或者说…让焦糊变得…均匀了？
林凡自己也懵了。他完全是瞎搞一通！
他也顾不上多想，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其实是完全没谱了），赶紧把那条看起来卖相极其糟糕、一面焦黑一面暗金、还散发着淡淡焦糊味和一丝奇异厄运气息的烤鱼夹了起来，扔进盘子里。
这玩意…真的能吃吗？林凡自己都深表怀疑。
“你…”血屠看着那条造型别致的烤鱼，猪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似乎想骂人，但又好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暴躁地挥手，“妈的！继续烤！剩下的别再搞砸了！”
林凡硬着头皮，在一种手忙脚乱、状况百出的状态下，依靠着时灵时不灵的厄运灵根瞎搅和，以及小黑鸟偶尔“加餐”稳定火势（炉火颜色越来越诡异），总算把剩下的十七条鱼都烤完了。
成品…堪称灾难现场。
没有一条鱼的颜色是正常的。有的焦黑如炭，有的半生不熟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有的则覆盖着一层怎么看怎么不祥的灰蒙蒙气息…唯一共同点是，都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焦香、酱香、鱼鲜、以及一丝丝…令人不安的厄运味道？
就连玄尘子等人都默默后退了一步，觉得这玩意吃下去可能会倒大霉。
负责上菜的小妖看着这堆“杰作”，脸都绿了，战战兢兢地看向血屠。
血屠盯着那堆鱼，鼻子使劲抽动了半天，脸上的表情从暴怒到疑惑，再到一种极其古怪的…探究？
最终，他再次暴躁地挥手：“看什么看！端上去！就说是新来的特色烤法！爱吃不吃！”
小妖们只好硬着头皮，将这堆看起来就像毒药的“炭烤灵鱼”端了出去。
前厅顿时传来一阵骚动和几声惊呼，显然客人们也被这鱼的卖相“惊艳”到了。
林凡已经做好了被投诉、被暴打、被扣光工钱的准备。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前厅的骚动很快平息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沉默？
然后，竟然隐隐传来了…更加热烈的咀嚼声和…似乎带着点惊喜的议论声？
“咦？这味道…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吃起来…好像格外带劲？”
“是啊！这焦苦味后面居然回甘！而且吃下去感觉…体内的煞气都活跃了一丝？”
“虽然有点扎嘴（可能是焦炭部分），但这鱼肉的确嫩滑！好奇特！”
甚至有一桌客人高声喊道：“掌柜的！这新烤法不错！再给我们加两条！”
后厨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始作俑者林凡。
这、这样也行？！
血屠师傅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走到门口偷偷张望，然后回来，用更加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林凡，哼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小子…歪打正着的本事…倒是天下第一…”
林凡：“…”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的厄运气息，加上小黑鸟的插手，以及那场意外…反而阴差阳错地搞出了…符合这些妖族客人口味的“特色炭烤灵鱼”？
这算什么？负负得正？厄运料理？
就在林凡哭笑不得之际，前厅一个小妖快步跑了进来，神色紧张地对鳄隆掌柜低语了几句。
鳄隆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恭敬起来，快步走到后厨门口，对着楼梯方向躬身道：“玲珑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清冷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依旧听不出情绪：
“方才那‘炭烤灵鱼’，味道尚可。烤鱼之人，明日此时，送一份到我房中。”
“……”后厨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一脸懵逼的林凡身上。
林凡手里的酱料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又要…单独服务？！这位殿下到底是想吃什么…还是想吃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