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子最终没掏出那要命的“十全大补回灵丹”，倒不是他良心发现，主要是林凡那副快要原地升天的惨状，让他意识到这“宝贝”徒弟现在是个会下金蛋的鸡（虽然下蛋方式惊悚了点），可不能随便药死了。
他难得“大方”地让林凡原地调息，自己则像个亢奋的土拨鼠，围着那段清澈见底的河滩来回踱步，嘴里噼里啪啦地计算着“宏伟蓝图”：
“长期合作协议！独家净化权！按亩收费！不，按污染浓度分级收费！毒性越强，收费越高！技术壁垒！垄断经营！哈哈哈！王家那群黑心作坊主，以后得求着道爷我！说不定还能反向收购他们的工坊！到时候…”
他越想越美，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灵石长了翅膀飞进他的破袖子，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
林凡则盘膝坐在一旁，脸色青白交替，体内那团吸饱了剧毒精华的厄运能量像个吃撑了的刺猬，滚来滚去，扎得他经脉生疼，时不时还控制不住地打出几个带着硫磺和重金属味的饱嗝，熏得旁边的野草都蔫了。
他一边努力安抚躁动的灵根，一边听着师尊那越来越不切实际的幻想，心里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总觉得，以他这体质，好事…绝不会来得这么容易。
果然，第二天晌午，师徒二人正在观里（主要是在玄尘子的幻想里）规划未来商业帝国时，镇守府的人来了。
来的不是昨天那两名低级执事，而是一位穿着体面许多、面色严肃、手持账册的中年主事，身后还跟着两名护卫。架势不像来送钱，倒像是来…审计的？
玄尘子一看来人打扮和手里的账册，心里就咯噔一下，预感到不妙，但脸上还是堆起最热情（也最假）的笑容迎了上去：“哎呀！主事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可是来商谈那净化合作协议的？贫道已将初步方案…”
那主事抬手打断他，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道：“玄尘子道长，奉镇守之命，前来核查昨日黑水河上游河段净化一事，并进行费用结算。”
“结算！对对对！结算！”玄尘子小眼睛放光，搓着手道，“大人您看，这净化效果那可是有目共睹！堪称奇迹啊！这费用嘛，您看是不是按照…”
主事再次打断他，翻开账册，语气平淡地念道：“经核查，昨日你二人确实对黑水河上游约三十丈河段进行了…呃，‘净化处理’。效果…尚可。”
“尚可？！”玄尘子声音拔高，“大人！那简直是脱胎换骨！重获新生啊！”
主事瞥了他一眼，继续念：“根据《清泉镇公共事务外包费用管理办法》及《环境治理专项基金使用细则》相关规定，此类临时性、非官方委托的净化行为，酬劳核定需综合考虑以下因素：”
“一、作业范围：仅三十丈河段，非全流域治理。核定基准费用：五十灵石。”
玄尘子眉头一皱，才五十？比他预想的少多了！但还能接受。
主事继续：“二、作业方式评估：经执事报告，作业过程…‘手段不明，能量波动诡异，疑似存在高风险及不可控因素，可能对河道地质及下游生态造成潜在二次污染风险’。依据细则第十七条，此类非标准作业，费用需扣除百分之五十作为风险保证金。”
“什么？！”玄尘子跳了起来，“手段不明？风险保证金？大人！这…”
“三、效果持续性评估。”主事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语速加快，“执事报告指出，净化后河道虽暂时清澈，但污染源头未切断（王家工坊仍在排污），预计十二个时辰内将恢复原状。属临时性效果。依据细则第二十一条，临时性治理效果，费用需再扣除百分之五十。”
玄尘子脸都绿了：“不是！大人！这不能怪我们啊！王家排污那是你们镇守府该管的事啊！”
“四、税费及管理费。”主事面无表情，继续念，“需扣除百分之十的增值税，百分之五的镇守府项目管理费。”
“五、预支抵扣：此前镇长调解，准许你等以清理水鬼任务酬劳抵扣王员外部分债务。该任务虽未完成，但镇守府出于人道主义，已预先垫付五灵石安抚渔民。此款项需从本次费用中扣除。”
他合上账册，看着已经石化了的玄尘子，吐出最终数字：
“综上，本次净化作业应付酬劳：五十灵石。”
“扣除风险保证金（50%）：-25灵石。”
“扣除持续性折扣（50%）：-12.5灵石。（按剩余25灵石计算）”
“扣除税费及管理费（15%）：-3.75灵石。（按剩余12.5灵石计算）”
“扣除预支款：-5灵石。”
“最终实付金额：3.75 - 5 = -1.25灵石。”
主事顿了顿，补充道：“鉴于计算结果为负数，且镇守府仁厚，决定免除你这1.25灵石的债务。此次净化，两清。”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已经彻底傻掉、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的玄尘子，礼貌地点点头：“道长若无异议，便请在此结算单上签个字吧。”
死寂。
清风观破败的小院里，只剩下林凡那不合时宜的、带着毒味的饱嗝声——“嗝儿~”（一股淡淡的硫化氢味道弥漫开来…）
玄尘子整个人仿佛被雷劈成了焦炭，一动不动，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手指着那主事，哆嗦得像是发了鸡爪疯。
“三…三…还倒欠…一…一…”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凡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体内的厄运能量躁动得更厉害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欺…欺人太甚！！！”玄尘子终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声音凄厉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五十变三块七毛五？！还倒扣？！还两清？！你们镇守府比王家还黑啊！这是人干的事吗？！”
那主事似乎对此等反应司空见惯，只是皱了皱眉，淡淡道：“道长，请注意你的言辞。一切按规章办事。你若不服，可去镇守府申请行政复议。不过提醒一句，行政复议需先缴纳二十灵石受理费。”
玄尘子：“……”他感觉心口一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哦，对了。”主事像是刚想起什么，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罚单，“另外，这是镇守府环境监察科开具的罚单。事由：未经批准，擅自对河道施展不明术法，涉嫌非法改造地质环境，引发下游短暂鱼群恐慌（虽然没几条鱼了）。罚款：五灵石。”
他把罚单和结算单一起递过来：“鉴于你此次结算金额为零，罚款将从你下次任务报酬中扣除。一并签字吧。”
玄尘子看着那张罚款单，又看看那张结算单，浑身剧烈颤抖，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猛地一捂胸口，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师、师尊！”林凡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差点被师尊身上的穷酸气熏个跟头）。
玄尘子倒在林凡怀里，双目无神，嘴唇哆嗦，喃喃自语：“…黑…太黑了…官字两张口…吃人不吐骨头…道爷我…我…呕…”他竟真的气急攻心，干呕起来。
那主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似乎也觉得这账算得有点…那啥，但他职责所在，只能硬着心肠道：“字可以不签，但账就这么记了。告辞。”
说完，他带着护卫，逃也似的飞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主要是怕被穷气和晦气沾上）。
院子里，只剩下欲哭无泪的林凡和气得快要灵魂出窍的玄尘子。
“五…五十灵石…变…变负的…还倒贴…五灵石…罚款…”玄尘子瘫在林凡怀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在质问天道为何如此不公，“…忙活一场…差点把徒弟搭进去…就得了这么个结果…哈哈哈…哈哈哈…”
他竟开始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变成了哭腔：“…我的灵石啊…我的长期合同啊…我的商业帝国啊…都没了…都没了啊…”
林凡看着师尊这副模样，心里也堵得难受，虽然早有预料，但这结果也太惨烈了。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嗝——“嗝儿~”（这次是重金属味…）
玄尘子被这毒嗝一熏，猛地回过神，他死死抓住林凡的胳膊，眼睛通红地瞪着林凡，咬牙切齿道：“都怪你！”
林凡：“？？？”这也能怪我？
“肯定是你！”玄尘子痛心疾首，“肯定是你那该死的厄运灵根！连镇守府的账都能给霉没了！正常流程顶多砍砍价！你倒好！直接给算成负的了！还倒欠罚款！你这是什么品种的倒霉蛋啊？！”
林凡张了张嘴，无力反驳。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玄尘子猛地从林凡怀里弹起来，如同打了鸡血，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穷）火焰，“郡城！必须去郡城！”
“啊？”林凡没跟上师尊跳跃的思维。
“这破地方没法待了！从上到下都透着穷酸和晦气！官商勾结！欺压良善！…呃，虽然咱们也不算良善…”玄尘子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但郡城不一样！郡城机会多！大人物要脸面！讲规矩！（主要是钱多）！只要咱们在百炼阁的鉴宝会上稍微露那么一手！…呃，是展示一下咱们的‘潜力’！还怕拉不到投资？还怕赚不到灵石？”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对！去郡城！三块七毛五…呸！是三灵石七碎五！够买几个硬饼子了！路上省着点！到了郡城，就是咱们爷俩翻身的时候！”
林凡看着师尊那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狂热模样，又摸了摸自己那还在隐隐作痛、时不时冒毒气的丹田，弱弱地道：“师尊…就这点路费…真的够吗？而且我这身体…”
“够！怎么不够！”玄尘子眼睛一瞪，“勒紧裤腰带！喝风也能活！你这身体？正好！到了郡城，说不定还能博取点同情分！就这么定了！今晚就走！趁那帮讨债的还没反应过来！”
林凡：“…”他感觉前途一片黑暗。
最终，在玄尘子“不走就等死”的威逼利诱（主要是威逼）下，林凡只好拖着“中毒已深”、虚弱不堪的身体，揣着那三块多灵石的“巨款”，以及师尊那更加缥缈的“郡城暴富梦”，再次踏上了…通往未知（大概率是更倒霉）的旅程。
清风观那扇破木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门后那根“闩门神棍”安静地躺着，仿佛在默默吐槽：走了好啊，再不走，观都要被你们霉塌了…
而林凡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体内那团躁动不安的厄运能量深处，因为吞噬了过多工业毒素，似乎发生了一些极其细微、诡异的变化…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以往纯粹衰败气息的…斑斓的、带着腐蚀性的光泽，一闪而逝。
(第三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