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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那道由无形屏障开启的门户,仿佛踏入了另一个维度。身后是废土的死寂与荒芜,身前则是被绝对秩序所统治的领域。

霍恩带领三人行走的通道,并非想象中充满生机或高科技幻彩的场所,而是一条无限延伸、充斥着冰冷白光的回廊。回廊异常宽阔,高度超过十米,两侧是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接缝的乳白色墙壁,向上弧形收拢,形成穹顶。地面是同样的材质,坚硬、冰冷,脚步声在其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独。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经过严格过滤后的、近乎无菌的清新气息,温度恒定得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变化。这里没有窗户,没有装饰,只有每隔一段距离便出现在墙壁上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抽象符号,以及头顶均匀洒下的、毫无阴影的冷光。一种极致的简洁,却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这就是“摇篮”的内部?

与“掘进者”基地那种粗犷的工业风,或是“净化之堂”那种充满生命感的自然奇迹截然不同,这里的风格更接近于某种……绝对理性的囚笼。

回廊中并非空无一人。偶尔会有穿着与霍恩同款深蓝色制服、但标识略有不同的人员匆匆走过。他们个个身形笔挺,表情冷漠,眼神锐利,行动间带着一种刻板的效率,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即便视线扫过林烬这三个明显的外来者,也只是短暂停留,不带任何好奇,随即移开,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移动物体。

零试图用经过伪装的微型探测器扫描周围环境,却发现信号受到了极强的干扰和屏蔽,只能探测到周围几十米的范围,而且反馈回来的结构图显示,这片区域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通道错综复杂,毫无规律可言。

“不要随意窥探。”霍恩头也不回,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回廊中格外刺耳,“‘摇篮’的每一个结构都由‘神谕’规划,任何未经授权的探测行为都会触发警报。”

他的警告坐实了这里的严密监控。

苏晚晴紧挨着林烬行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生命之章》传来的不适。书册对这里极度“整洁”却缺乏“生命活力”的环境感到排斥,那是一种秩序过度后带来的僵化与死寂。与之相反,她对回廊深处传来的、那股浩瀚而纯净的生命能量感应却越来越清晰,只是那能量似乎被某种东西束缚、规训着,失去了自然的韵律。

林烬的感知同样受到了极大的压制。这里的墙壁和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力场,极大地限制了他精神力的延伸。他只能模糊地感应到,这片区域的下方(或者某个方向)存在着一个无比庞大的能量源,其规模远超“源初之心”的星核源液,但那能量如同被冻结的江河,虽然浩瀚,却缺乏流动的生机。同时,他也捕捉到了几股隐晦而强大的气息,隐藏在回廊的某些岔路或暗门之后,显然是“摇篮”内部的守卫力量。

“我们这是去哪里?”林烬开口问道,打破了令人压抑的沉默。

“觐见大厅。”霍恩简短地回答,“长老会将在那里对你们进行最终裁定。”

“长老会……就是‘摇篮’的统治者?”零试探着问。

霍恩的脚步微微一顿,侧头看了零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尊崇:“长老会是‘神谕’的聆听者与执行者,是维持‘摇篮’秩序与纯净的基石。并非‘统治者’,而是……引导者。”

神谕,又是神谕。这个词汇反复出现,仿佛是整个“摇篮”运转的核心。

继续前行了大约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回廊尽头,是一扇高达二十米的、由某种暗银色金属铸造的巨门。门上雕刻着复杂的、与回廊墙壁上类似的抽象符号,这些符号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转,组合成各种难以理解的图案。

大门两侧,站立着四名身着全覆盖式银白色动力装甲的守卫。他们的装甲比霍恩的制服更加厚重先进,头盔面部是单一的蓝色光学镜,手中持有的并非实体武器,而是由纯净能量构成的长戟形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这四名守卫的气息,每一个都不弱于之前在“源初之心”外遭遇的“净世会”面罩男!

仅仅是守门的卫士,就拥有如此实力?“摇篮”的底蕴,深不可测。

霍恩在距离大门十米处停下,右手抚胸,微微躬身,用一种无比恭敬的语气对着大门说道:“外围警戒指挥官霍恩,携三名外来求见者,请求觐见长老会。”

他话语落下,大门上流转的符号骤然加速,一道蓝色的扫描光束落下,笼罩住霍恩以及他身后的林烬三人。

几秒后,扫描光束消失。大门内部传来低沉的机括声响,沉重的门扉缓缓向内开启,没有发出丝毫噪音。

门后的景象,再次超出了林烬他们的想象。

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广阔的圆形大厅。大厅的穹顶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流动的、如同星云般的蔚蓝色能量光晕,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其中生灭,仿佛将整个宇宙星空微缩于此。大厅的地面则是由一种温润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石铺就,光洁如镜,倒映着穹顶的星辉。

而在大厅的中央,并非座椅或高台,而是悬浮着七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模糊的人形轮廓。这些光人轮廓大小不一,形态也略有差异,有的如同沉稳的山岳,有的如同流动的清水,有的则仿佛跳跃的火焰。它们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却散发出一种如同天地法则般浩瀚、威严、不容置疑的气息。

这就是……长老会?

并非血肉之躯,而是某种能量生命体?或者是高度凝聚的全息投影?

林烬的感知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七个光人,却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无法感知到任何具体的信息,只能感受到那如同深渊般深不可测的能量层级和绝对的秩序意志。

苏晚晴怀中的《生命之章》在面对这七个光人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共鸣!书页无风自动,淡金色的辉光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与大厅中央那七个光人,尤其是其中一个形态最接近常人、散发着温和白光的光人产生了强烈的呼应!

那个白光人轮廓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平和却充满权威的意念,如同温暖的阳光,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也清晰地响彻在三人的脑海:

“欢迎来到‘秩序摇篮’,‘生命法典’的持有者,以及……身负‘守望者’印记的旅人。”

它直接点出了苏晚晴和林烬的身份!而且,它称呼这里为“秩序摇篮”,与埃尔斯提到的“摇篮”似乎有所区别。

霍恩在门外便已单膝跪地,深深低下头,不敢直视那七个光人。

林烬没有下跪,只是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回应:“我们遵循指引而来,寻求知识与联合,以应对共同的威胁——‘源初之垢’及其背后的‘净世会’。”

“‘源初之垢’……‘净世会’……”另一个散发着冰冷蓝色光芒、形态如锐利冰晶的光人发出意念,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忌惮?“外界的污秽与混乱,终将被绝对的秩序所净化。‘秩序摇篮’超然物外,维持自身的纯净与稳定,才是首要职责。”

它的态度,与霍恩如出一辙,带着强烈的排外与保守。

“超然物外?”苏晚晴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守望者’建立‘摇篮’的初衷,是为了保存文明的火种,是为了在黑暗时代点亮希望!而不是躲在这里,固步自封!你们难道感受不到北极那片巨大的污染源吗?感受不到‘净世会’的威胁吗?如果所有的‘摇篮’都选择封闭,当最后的净土也被侵蚀,秩序又将何在?”

她的质问,带着《生命之章》的共鸣之力,如同清泉滴入死水,在大厅中激起了一圈无形的涟漪。

那七个光人似乎都微微波动了一下。

最初那个温和的白光人再次发声,意念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年轻的净化者,你的勇气与信念令人赞赏。但秩序的维持,需要代价,需要……绝对的掌控。外界充满了变量与混沌,贸然介入,可能引火烧身,破坏‘摇篮’万年来的平衡。”

“我们带来了变量,也带来了希望。”林烬接口道,他抬起手,掌心中那枚布满裂纹却内蕴神异的蓝色晶体浮现,散发出与星核源液同源的纯净波动,以及一丝幽暗领域的湮灭气息,“我们净化过被污染的‘源初之心’,我们与‘净世会’交过手,我们甚至……接触过‘间隙之地’与‘紫月’。”

当“间隙之地”和“紫月”这两个词出口的瞬间,整个大厅的蔚蓝色星云穹顶猛地震荡了一下!那七个光人轮廓的光芒也出现了剧烈的闪烁,尤其是那个如冰晶般的蓝光人,散发出的意念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怒!

“你们接触了‘虚无之女’?!进入了‘放逐裂隙’?!”蓝光人的意念如同冰风暴般席卷而来,“那是秩序的绝对对立面!是必须清除的异常!”

其他光人也纷纷投来强烈的关注意念,整个大厅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紧张和压抑!

林烬心中一动。看来,“紫月”和“间隙之地”在“秩序摇篮”这里,是某种禁忌的存在!这背后,似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他稳住心神,平静地回应:“我们无意触犯你们的秩序。我们只是陈述事实。无论是‘源初之垢’,‘净世会’,还是‘紫月’,都是这个世界正在面对的威胁。孤立与逃避,无法解决问题。”

温和的白光人沉默了片刻,它的意念再次变得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外来者,你们带来的信息……很有价值,但也充满了不确定性。‘秩序摇篮’需要时间进行评估。”

它的话音刚落,大厅一侧的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几条通往不同方向的通道。

“霍恩。”

“在!”跪在门外的霍恩立刻应声。

“带他们去‘观察区’暂住。在长老会做出最终裁定之前,他们可以在限定区域内活动,但不得接触核心数据库,不得与内部居民过多交流。严密监控其一切行为。”

这是要将他们软禁起来。

“谨遵神谕!”霍恩恭敬领命,站起身,转向林烬三人,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公事公办:“三位,请跟我来。”

林烬看了一眼大厅中央那七个重新恢复平静、如同七尊神只般的光人,知道初次接触只能到此为止。想要获得他们的真正认可和帮助,恐怕没那么容易。

他没有多言,拉着苏晚晴,示意零跟上霍恩。

离开觐见大厅,再次回到那冰冷压抑的秩序回廊。霍恩带着他们走向其中一条岔路,这条通道更加狭窄,两侧出现了许多紧闭的、标注着编号的金属门。

“这里是外来观察员的临时居住区。”霍恩在一扇门前停下,用权限卡打开门,“里面有基本的生活设施。每日会有定时的营养配给。没有许可,不得离开这条走廊。需要什么,可以通过房间内的通讯器申请。”

房间内部同样简洁到极致,只有几张固定的床铺、一个独立的卫生单元和一个嵌在墙壁上的通讯屏幕。

“希望你们遵守秩序,耐心等待裁定结果。”霍恩说完,便转身离开,金属门在身后无声闭合、落锁。

房间里只剩下三人。

零立刻开始检查房间,果然发现了多处隐蔽的监控探头和能量感应器。

“看来,我们被当成危险分子隔离起来了。”零苦笑道。

苏晚晴有些沮丧地坐在床边:“他们……好像并不在意外界的威胁。”

林烬走到房间唯一的观察窗前——那其实只是一面显示着外部模拟景象的屏幕,显示的依旧是那条冰冷的回廊。“他们在意,但他们更在乎自己的‘秩序’。”他回想起那七个光人,尤其是对“紫月”的反应,“这个‘秩序摇篮’,恐怕并非铁板一块,内部对如何应对外界,可能存在分歧。而且,他们似乎对‘紫月’和‘间隙之地’非常忌惮,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他转过身,看向苏晚晴和零:“我们不会在这里等待太久。既然进来了,总要弄清楚这个‘摇篮’的真相,找到我们需要的——无论是知识,还是盟友。”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已经穿透了这间隔离室的墙壁,看到了这座巨大堡垒深处,那被绝对秩序所掩盖的暗流与秘密。

摇篮之内,风波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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