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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1月24日, 农历十月初五, 宜:嫁娶、冠笄、祭祀、祈福、求嗣, 忌:伐木、上梁、修造、入殓、理发。

我叫潇潇,此刻正站在罗湖海关灯火通明得有些刺眼的查验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无数陌生人携带的陌生气息,冰冷,且不容置疑。时间是2025年11月24日,晚上八点三十七分。我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就在几分钟前,我的人生被彻底撕开了一道口子,寒气正从那里汩汩涌入。

我的裙子里面,藏着229条生命。

不是比喻,是实实在在的,229条活生生的,平鳍鳅科的鱼苗。它们被分装在几十个细小、水润、密封的透明袋里,紧贴着我大腿内侧的皮肤,用特制的绑带固定着。那种冰凉、滑腻、微微蠕动的触感,从一开始就如影随形,此刻更是像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布料,刺入我的神经。

这一切,都是为了五千块。

五千块,对我而言,不是一个小数目。刚从一家不上不下的公司离职,信用卡账单和下个季度的房租像两座沉默的大山压在我心头。去马来西亚的那趟旅行,本就是一次透支未来的狂欢,回来时,口袋比脸还干净。就在我拖着行李箱,在吉隆坡机场免税店漫无目的地闲逛,计算着如何用最后几张零钱买杯咖啡时,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小姐,一个人旅行?”

说话的是个女人,三十多岁,妆容精致,衣着得体,笑容温和得恰到好处。她自称林姐,说是看我面善,聊了几句,发现我们竟是同一天的返程航班。异国他乡遇到“同胞”,戒心很容易就松懈了。她谈吐风趣,对当地风物似乎很了解,我们相谈甚欢,甚至约好回国内一起拼车。

直到候机时,她看似无意地提起了一个“小忙”。

“潇潇,看你行李不多,能不能帮我带点小东西回去?”她凑近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恳求,“是一些给朋友带的……嗯,特殊的水族馆装饰用的小生物样本,量很少,但手续特别麻烦,我自己的行李额快超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走私?这个词瞬间蹦了出来。

她立刻捕捉到了我的犹豫,笑着摆手:“别多想,不是什么违禁品,就是一些很小众的观赏鱼苗,朋友是搞科研的,急着要。主要是报关流程太繁琐,我不想耽误时间。”她拿出手机,给我看了一些图片,那是一些看起来其貌不扬,身体扁平,像一片片小柳叶似的棕色小鱼,在灯光下,它们的皮肤泛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油腻腻的光泽。

“你看,就这种小鱼,很普通的。”她滑动着图片,“帮忙带一下,落地就有人接,交给他就行。报酬嘛……五千,你看怎么样?”

五千块。像是一道闪电劈中了我。刚刚还在为生计发愁,这笔钱足以覆盖我下个月的房租,还能让我喘上一大口气。风险呢?她一再保证,这只是“规避繁琐手续”,并非违法,而且鱼苗体积小,藏在身上,海关根本不可能发现。

“就一点小鱼,塞在裙子里,谁看得出来?机场这么多人,他们抽查不过来的。”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成功了,五千块立刻到你账上。就算……万一,我是说万一运气不好被查到了,顶多就是没收,批评教育几句,还能把你怎么样?你一个女孩子,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贪婪,和对金钱的迫切需求,像藤蔓一样缠绕了我的理智。我忽略了心底那一丝微弱的不安,忽略了图片上那些小鱼略显怪异的外形,更忽略了她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东西。我甚至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就当是帮朋友一个忙,还能赚笔外快,何乐而不为?

现在回想,她那句“万一失败了”,后面似乎还应该跟着别的什么,但她巧妙地停顿了,让我自动补全了“最轻微”的后果。

实际操作比想象中更令人不适。在机场洗手间的隔间里,林姐熟练地将那些封装着鱼苗和少许水的小袋子,用弹力绑带一圈圈固定在我的大腿上。冰凉的触感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些细微的蠕动感,仿佛不是鱼在游动,而是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钻入我的皮肤。袋子很薄,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那些小生命的挣扎,它们滑腻的身体偶尔会蹭到绑带的内侧。

“好了,没问题,很平整,一点都看不出来。”林姐拍了拍我的裙子,满意地笑了,“记住,过了海关,拿到行李,就在A3出口,会有一个穿蓝色夹克、手里拿着黑色行李箱的男人接你。把东西给他,钱立刻转你。”

她递给我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旧了的翻盖手机,“用这个跟他联系,只有一个号码,到了开机打给他。你自己的手机照常用,别露馅。”

整个过程,她表现得异常冷静和专业,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反而加深了我的信任——或许,这真的只是一桩普通的“代购”?

然而,当我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感受着裙下那份不自然的冰凉和重量,走向海关查验通道时,恐惧才开始真正发酵。每靠近一步,心脏就更沉重一分。那些小鱼似乎也越来越不安分,蠕动变得更加频繁、剧烈。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它们也感受到了某种迫近的危险?

“请出示您的护照和入境卡。”海关工作人员的声音平淡无波。

我努力维持着镇定,递上证件,甚至挤出了一个自以为自然的微笑。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又低头查看护照和入境卡。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就在我暗自松了口气,准备拿起护照离开时,另一个穿着制服、表情更严肃的安检人员走了过来,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两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我身上。

那一刻,我感觉裙下的冰凉瞬间变成了刺骨的寒意。

“这位女士,请跟我到这边来一下。”后来的那位安检人员语气不容置疑。

“怎么了?我……我有什么问题吗?”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例行检查,请配合。”

我被带到了旁边的查验区,就是我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头顶的灯光白得晃眼,能把人所有的秘密都照得无所遁形。周围还有其他被检查的旅客,投来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但更多的是工作人员冷静而专注的审视。

“请您抬起双臂。”一位女性安检员手持金属探测仪,开始对我进行扫描。

探测仪扫过我的上半身,没有异响。但当它靠近我的腰部以下时,突然发出了尖锐的鸣叫——不是金属,是那些密封袋口微小的金属封口夹!林姐没告诉我这个!

女安检员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女士,请问您的裙子里有什么?”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事先想好的说辞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没……没什么,就是……普通的……”

“请您配合我们的检查,到里面房间。”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完了。这两个字像巨石一样砸在我心上。

在单独的检查室里,当女安检员要求我撩起裙子时,那229条鱼苗,如同某种怪异的、活着的第二层皮肤,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和更冰冷的目光下。那些细小的、棕黑色的鱼儿在透明袋子里徒劳地扭动,它们扁平的身体和吸附式的鳍,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不适的黏滑光泽。

女安检员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刻后退一步,按响了呼叫铃。很快,更多的海关人员涌了进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严厉。

“平鳍鳅科……活体……”我听到有人低声说,“国家明令禁止携带入境……”

后续的话,我听得断断续续,像隔着水传来。罚款、立案、刑事责任……这些词汇像冰锥一样刺穿了我。我被带到问询室,坐在坚硬的椅子上,对面是表情冷峻的海关缉私警察。

最初的震惊和恐惧过后,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攫住了我。失败了……失败了意味着什么?林姐那张带笑的脸浮现在眼前,还有她轻描淡写的话:“成功了,五千块。失败了……顶多没收……”

不,不是这样!

我想起了在吉隆坡机场,她最后塞给我那个旧手机时,看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潇潇,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点背被查了,这东西是有成本的……你得赔给人家,大概……两万块吧。不过你放心,几乎不可能发生的!”

两万块!

我当时被五千块的诱惑冲昏了头,这句“两万块”像耳旁风一样吹了过去,甚至没有在我脑子里留下任何印记。直到此刻,它才如同迟来的审判,轰然炸响。

五千块的报酬没拿到,反而要倒赔两万!我还要面临法律的制裁,可能有牢狱之灾!我的档案会留下污点,我的人生……

恐惧和巨大的悔恨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浑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抖。

“说!这些东西是谁让你带的?联系方式是什么?同伙在哪里?”警察的声音严厉地响起。

替他们隐藏?我为什么要替他们隐藏?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五千块?还是为了这凭空出现的两万块债务?不,我不!

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濒死之人的疯狂反噬,我几乎是嘶吼着,语无伦次地开始交代:“是一个叫林姐的女人!在吉隆坡机场找我的!她说交给一个穿蓝夹克、拿黑行李箱的男人!联系方式……对,手机!她给了我一个手机!”

我手忙脚乱地从随身小包里翻出那个老旧的翻盖手机,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扔在桌上。

警察拿起手机,开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照着他严肃的脸。

然而,手机里空空如也。通讯录是空的,通话记录是空的,短信箱也是空的。那个唯一的号码,仿佛从未存在过。

“号码是多少?你记得吗?”警察追问。

我愣住了,拼命回想,大脑却一片混沌。我当时只顾着紧张和期待那五千块,根本没刻意去记那串数字!

“我……我不记得了……”我的声音带着哭腔。

警察盯着我,眼神复杂,似乎在判断我话语的真伪。

就在这时,那个被放在桌子上的老旧手机,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没有来电显示,没有号码,只有一片空白。

然后,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仿佛来自深水之底的、湿漉漉的、带着气泡破裂声的诡异声响,从手机的听筒里传了出来。

“咕噜……咕噜……”

那声音,不像任何我已知的电子提示音,反而更像……是那些被封在袋子里的小鱼,在用它们黏滑的身体,摩擦着塑料内壁发出的声响,被放大了无数倍。

一股寒意从我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感觉到大腿内侧,那些原本因为暴露而似乎安静下来的鱼苗,突然集体剧烈地躁动起来!隔着裙子和绑带,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疯狂的、近乎痉挛般的扭动和冲撞!那种冰凉滑腻的蠕动感,不再是细微的,而是变得清晰、有力,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恶意。

它们像是在回应那通无声的电话。

警察显然也听到了手机里传出的异响,他皱起眉头,拿起手机放到耳边。

“喂?”

电话那头,只有持续不断的、湿冷的“咕噜”声,以及某种……细微的,仿佛无数片鳞片在相互摩擦的“沙沙”声。

而我裙下的躁动,愈演愈烈。

恐惧,在这一刻,不再是对于罚款和坐牢的恐惧。那是一种更原始的,对于未知的,对于正在我皮肤上发生的、无法理解的诡异现象的,最深切的恐怖。

我低下头,仿佛能透过厚厚的裙摆,看到那229条来自异国水域的、名为“平鳍鳅”的生物,正用它们扁平的头部,一下下,撞击着我的皮肤。

它们想进去。

它们,要入侵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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