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州军营大帐内。
赵隆其挥手让那名瘦小俘虏退下后,帐内的酒气淡了几分。
他低声呢喃着:“五百精锐?呵……”
帐下一名副将吴起,略显迟疑地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对方毕竟带着精锐,且我们与北夏签有和谈文书。若是贸然出兵,一旦走漏风声,朝堂那边……”
赵隆其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你看清楚了!这里是哪里?这是混乱地带!离我忻州城门不过二十里!”
“他手里有多少人?五百精锐,加上那群拿鞭子的工头,满打满算不过一千五百人。”
“而我们手里有什么?”
“那工地上有整整七万我吴国的将士俘虏!还有我身后的忻州守军!”
“这哪里是冒险?这是老天爷把功劳喂到了本殿下的嘴边!”
“只要乱起来,七万俘虏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们淹死!等那五百精锐被俘虏耗尽了力气,砍卷了刀刃,我们的大军再压上去……”
“把那些工头和五百士兵,统统杀光!俘虏收编。”
“到时,谁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副将吴刚,抱拳道:“殿下英明!这简直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
赵隆其重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传令!备军一万,全员禁声,衔枚疾走!申时出发!”
“本殿下要让这只北夏来的‘大人物’,插翅难飞!”
……
南吴大道工地,天色渐黑。
那名被称为“瘦子”的俘虏,怀里揣着两块的金子,溜回工地。此时正是收工的时候。
监工老于,拿着名册,正皱着眉数人头。“奇怪,怎么少了一个?”
他话音刚落,瘦子就从人群后面钻了出来,跑到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大人,小的……小的人有三急……耽误了点名,还请大人恕罪!”
老于闻到他身上一股土腥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再有下次,扣你两顿饭!”
瘦子连连磕头。“谢大人!谢大人!”
然后迅速混入了黑压压的人群中。
夜深人静,俘虏营地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和偶尔的梦呓。
瘦子毫无睡意,他悄无声息地在草棚间穿行,很快找到了几个目标。这些人,都是他昔日在吴国军队中的同袍,几个小头目。
他将几人聚拢,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从怀里掏出那两块金子。
一个曾是百夫长的壮汉,低声道:“这是……金子。”
瘦子将金子塞进他手里,低声说道:“江哥,这是八殿下赏的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被称为江哥的壮汉,名叫江住,曾是吴军的千夫长。
瘦子继续煽动道:“江哥,兄弟们!八殿下说了,只要我们干成这一票,不仅能脱离苦海,回到吴国,还能官复原职!”
“你们想一辈子在北夏修路修到死吗?”
“北夏人根本没安好心!等这条路修完,他们就要把我们全部押到最北边的苦寒之地去挖矿!那里天寒地冻,一年到头见不到太阳,去了就是个死!”
“这条路,就是通往咱们坟墓的路!”
“与其被他们活活折磨死,不如跟他们拼了!八殿下的大军就在十里外接应我们!”
当晚,一句句致命的谣言,在七万人的俘虏营中悄然散播。
“听说了吗?路修完,咱们就得被送去北元边境挖矿……”
“我听说,北夏人是要把我们当牲口一样累死,尸体就地埋了当路基……”
“反了吧!不反也是死!”
恐惧和绝望,在黑暗中迅速蔓延,侵蚀着每一个俘虏的内心。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数百名城建司的工头,像往常一样,打着哈欠,拿着竹哨和鞭子,开始组织俘虏们领取工具。
一名工头站在工具棚前,对着拥挤的人群呵斥道:“都给老子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另一名年轻些的工头,则堵在一个俘虏面前,皱着眉:“你,拿两把铁锹干什么?你长了四只手?”
那俘虏眼神躲闪,嗫嚅道:“大……大人,我帮同乡拿的。”
“少废话!放下!一人一把!”
平日里麻木顺从的俘虏们,今天却显得有些异常。他们低着头,眼神却在悄悄交汇。
江住排在队伍中间,他领到铁锹,握着的木柄,手心满是汗水。
他扫视着周围的同伙。几个核心的小头目,已经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他们周围,都围拢了一群情绪最激动的俘虏。
工具分发得差不多,大部分俘虏手中都有了铁锹、镐头。
江住眼见时机已到,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铁锹,怒吼道:“兄弟们!反了!跟他们拼了!杀出去!”
吼声未落,他手中的铁锹,砸向了身边一名正在呵斥俘虏的工头后脑。
“噗!”
一声闷响,那名工头,一头栽倒在地,后脑血流如注,身体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鲜血,成了点燃火药桶的引线。
“杀!”
“冲啊!”
“杀了这些北夏狗!”
成千上万的俘虏,挥舞着手中的铁锹和镐头,疯狂地冲向那些手里拿着竹哨和鞭子工头。
“不好!他们暴乱了!”
“快跑!快跑啊!”
数百名工头瞬间乱作一团,他们哪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俘虏营外跑。
一名跑得稍慢的工头,被一个俘虏一铁锹拍在腿上,惨叫着摔倒在地。瞬间,十几个俘虏蜂拥而上,铁锹和镐头雨点般落下,转眼间便将他砸成了一摊肉泥。
混乱中,一个工头被脚下的石头绊倒,他惊恐地回头,只看到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和高高举起的铁器。
“不……”
他的呼喊被淹没在人群的嘶吼和铁器砸入血肉的声音中。
整个俘虏营,乱成一团。
……
临时工棚内。
夏侯玄穿着一身常服,站在桌子旁,听着李北汇报南吴大道工程最后二十公里路的推进计划。
独眼龙则在一旁,盘算着接收了这七万俘虏后,该如何安排,才能让自己的工程队效率最大化。
就在这时,工棚外传来大喊声。
“李工头!不好了!不好了!”
几名工头冲了进来,他们身上沾满血迹和泥土,脸上满是惊恐。
为首的一人,工头老于,他一条胳膊软绵绵地垂着,显然已经断了。
李北见状,将手中的炭笔,扔在桌子上,询问道:“老于?你们这是怎么了?”
老于喘着粗气,忍住着疼痛,喊道:“吴……吴国那帮俘虏!他们暴乱了!”
“他们把铁锹当武器,杀向我们!老王……小刘……还有好多弟兄……都被他们……都被他们用铁锹拍死了!”
“他们马上就杀到这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