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走进来时,就看到大殿争论的面红耳赤的众人。
朝赵楷一问,赵桓用扇子敲了敲手心,“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放了就是。”
赵枢嘴欠的接上,“若是他回来报仇该如何?”
赵桓一怔,“那杀了。”
“若是有人借此污蔑你声名又该如何?”
赵楷揉了揉眉心,接道。
赵桓也开始纠结。
赵构叹息一声,看,不是我一个人纠结吧。
赵佶身后跟着蔡京和童贯,从后殿走了出来。
“官家驾到。”
众人暂停了争论,躬身行礼,
“拜见官家。”
“拜见父皇。”
赵佶坐在龙椅上,摆了摆手,“免礼。”
“谢官家。”
赵佶嘴角带着笑意,“朕在后殿,听到众卿家争论的十分精彩啊。”
赵桓率先起身,“父皇,感觉怎么选都不稳妥。”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
“我觉得还是杀了好,永除后患。”
“哼,武夫就是只知打打杀杀。”
一个武将面色涨红,“那你说怎么办?”
看着众人又要吵起来,赵佶连忙说道,“不如问问临渊的意思。”
众人顺着赵佶的视线看向殿门外,一个太监正领着谢珩走了进来。
一踏进殿门,就吸引了众人视线。
谢珩脚步一顿,面不改色的走到大殿中央。
“官家,臣在路上马车车轮断裂,故来迟了,请官家恕罪。”
赵佶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此事事小,现在有一难题,诸卿和朕都想知道答案。”
听了题目后,谢珩无语的看了一眼赵构。
赵构心虚的低头,不敢看谢珩的眼睛。
谢珩轻笑一声,“官家,此事简单。”
“臣会先问他,你那个忠心的母亲把真正的少爷藏在哪?”
全场人都安静一瞬。
“对啊,要是此人是假少爷呢?”
“老夫还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
赵枢切了一声,“要是他是真的呢?”
谢珩压住嘴角的笑意,“那臣会说,让我猜猜,藏起来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赵枢咽了一口口水,他仿佛能感觉到那个小孩惊骇的心理。
赵佶眼中也是诧异了一瞬。
谢珩弯腰一礼,“其实臣还有法子。
给他一颗糖和一把刀,让他选。”
赵枢嘴欠道,“选刀呢?”
“证明他有杀心,此子断不可留。”
赵楷接道,“那要是选糖呢?”
“证明此子城府极深,此子断不可留。”
赵构举手,“先生,要是都选呢?”
“证明他贪欲不浅,此子断不可留。”
蔡京眼角一动,“若是他都不选呢?”
谢珩冷笑一声,“证明他一身反骨,此子断不可留。”
此言一出,全场落针可闻。
好啊,感情这孩子今天是活不了是吧。
赵佶哈哈大笑起来,“妙,妙啊。”
蔡京眼神闪过一丝忌惮,此人断不可留。
赵构深呼吸两口,心中震惊。
这比看话本还精彩啊。
此时,谢珩还没停下,“当然,也可以装作不知,然后暗中跟在后面,看看他投奔谁家,一并除之。”
说这话时,谢珩眼神看了一眼蔡京。
赵构心中直呼学到了。
众人眼神奇怪的看着谢珩,谢学士怎么感觉怪怪的,怪可怕的。
白时中端着酒杯的手一哆嗦,谢珩该不会知道那天丰乐楼的谋划吧,前些天他的人探查到孙三四不见了踪影。
白时中强装镇定的喝了口酒,罪魁祸首是蔡相公啊,不要算在老夫身上啊。
朝中一些人还是很欣赏谢珩的,在他们看来,谢珩只是就事论事。
宴会结束,众人兴致盎然的往宫外走。
几个武将凑在一起,“精彩,真是精彩。”
“若是写成话本,定能风靡汴京。”
“我要回去给我娘子讲讲,她可爱听这些了。”
文臣那边就揣测过多了,围着蔡京旁的一大圈人都在议论谢珩。
“谢珩此人难以捉摸,蔡相公还是早日处理了此人为妙。”
“对,此子断不可留。”
赵构跟着谢珩上了马车,“先生,我错了。”
“说了就说了,没什么。”
赵构哦了一声。
不过几天,这段话便传遍汴京,百姓也开始争论起来。
还真有人按照这段话写了一个话本,赚的盆满钵满。
谢珩看着走神的赵构,教鞭敲了敲桌面,“认真听,再有下次,课业加一倍。”
赵构立即精神起来。
很快院前的芙蓉树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从窗户看出去,显得格外荒凉。
一脸认真的查着资料的赵构长叹一声。
为什么先生多让我看看历朝太子的生平呢?
还有新加的帝王本纪,这些东西不是应该太子学的吗?
等等,赵构眼神渐渐瞪大,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不,不是吧,难道先生想让我当,当太子。
琳琅满目的课程,尤其是这制衡和用人之法。
大哥是嫡长子,地位稳固,先生,先生不会是想带着他谋反吧。
谋反两个字一出,赵构不可避免的心颤一下,随即狠狠摇了摇脑袋,把这两个字牢牢压在心底。
这一个月,先生带他去乡下看土地,看农人,看百姓。
带着他去城墙,看开封府里的芸芸众生。
还带他去了慈幼院,替那里的孩子开蒙,去先生在城外的工厂,看那里残缺的退伍士兵。
现在他还记得先生的话,“收起你眼里的怜悯,他们不需要。”
那天回来之后,他怔愣了许久。
他感觉之前那个得过且过的赵构在逐渐远去。
他开始变的沉默,练箭也更加认真。
浑身气势也凌厉起来,他感觉心中烧着一团火,迟早有一天,这团火会烧起来,把他整个人都点着。
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他不想回到之前的样子。
张恒之悄悄的后退两步,擦了擦额头的汗,王爷气场愈发威严了。
那个贪污的管家被王爷盯着,就吓得屁滚尿流,把什么都交代了。
害的他调查到的东西没有了用武之地。
“恒之,恒之。”
张恒之一个激灵,“王爷,小的在。”
赵构敲了敲桌面,“研墨。”
“是。”
张恒之松了口气,王爷真是和谢学士越来越像了,一样的内敛,一样的藏剑于胸。
空荡的书房里只剩下墨条滑过砚台的摩擦声和时不时的翻书声。
今夜,书房的烛火一样燃到了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