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的寒冬,似乎将所有的肃杀之气都凝聚在了幽州大地。潞水,这条平日里滋养两岸生民的河流,此刻却成了一道冰冷的界限,横亘在刘备的平叛大军与张纯的叛军之间。
河北岸,叛军营寨连绵,旌旗杂乱,但营盘规模不小,显是张纯收拢了不少黄巾余孽和地方豪强部众。中军大帐前,一面“张”字大旗在寒风中猎作响。张纯一身戎装,按剑而立,望着南岸严整的汉军营垒,眉头紧锁。他身旁站着一员身材高瘦、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将领,正是他的表兄,也是军中副将,张举。
“刘备来得太快了。”张举语气带着忧虑,“听闻其麾下关羽、张飞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那张珩,近日在塞外阵斩鲜卑千夫长,凶名赫赫…表弟,轲比能那边的援军,何时能到?”
张纯冷哼一声,强自镇定道:“表哥何必长他人志气?我军据潞水天险,背靠坚城(指叛军控制的渔阳),粮草充足。刘备远来,天寒地冻,利在速战。我等只需坚守,待其师老兵疲,或轲比能大王铁骑南下,内外夹击,必可大破之!届时,幽州尽入我手!”话虽如此,他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与鲜卑的约定,终究是与虎谋皮。
南岸,汉军大营,中军帐内。
炭火盆驱散着寒意,刘备、关羽、张飞、张珩四人围图而立。
“探马回报,张纯倚仗潞水,深沟高垒,摆明了是想拖垮我们,或等待鲜卑援军。”刘备指着地图,语气凝重,“天气愈发寒冷,于我军不利,必须尽快破敌。”
张飞性急,嚷道:“大哥,给俺老张五千兵马,明日俺便强渡潞水,踹了那狗贼的营寨!”
关羽抚髯摇头:“四弟不可鲁莽。敌军凭河而守,强攻损失太大,正中其下怀。”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沉吟不语的张珩。
张珩目光锐利,手指在潞水一处河道较窄、水流相对平缓的区域划过:“大哥,二位兄长,张纯想守,我们便逼他出来打。可施‘伴败诱敌’之策。”
他详细阐述道:“选一勇将,明日率前军于此地渡河挑战,许败不许胜,佯装溃退,弃些辎重旗鼓。张纯见我渡河失利,军心涣散,又有缴获,加之其急于求胜锁定战局,有很大可能会挥军渡河追击。届时…”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河南岸一片地势低洼之处:“待其前锋过河,主力半渡之际,二哥可引一军,提前秘密运动至此,决开上游早已暗中垒土蓄水的小型堰塞,放水冲击!不求淹死多少敌军,但求截断其阵型,制造混乱!”
“水势一起,敌军必乱!”张珩眼中寒光一闪,“我亲率霸王营,趁其混乱,从侧翼强渡,直插张纯中军帅旗!只要阵斩张纯,群龙无首,叛军必溃!”
“好计!”刘备抚掌,“虚实结合,攻其不备!四弟,这诱敌之重任,非你莫属,定要演得真切!”
张飞咧嘴一笑,拍着胸脯:“大哥放心,论打架俺老张在行,论跑路…啊不,论诈败,俺也不含糊!”
关羽丹凤眼开阖,精光四射:“决堤放水,阻敌归路,交予关某!”
计策已定,各部悄然准备。
次日清晨,寒风依旧。张飞率三千前军,大张旗鼓,在选定河段开始涉水渡河。河水冰冷刺骨,士卒们艰难前行。
北岸叛军立刻发现,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张飞指挥部下举盾格挡,大声呼喝,显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渡过河心,登上北岸滩头,叛军已然压上。
张飞“奋力”与叛军一员将领战了十几回合,然后“不敌”,大叫一声:“敌军势大,风紧扯呼!”率先拨马后撤。汉军见状,也纷纷“溃败”,丢下些许旗帜、兵甲,狼狈地往回逃窜,再度跳入冰冷的河水中。
北岸高台上,张纯看得分明,心中大喜过望!他转头对张举道:“表哥你看!刘备军不过如此!那张飞徒有虚名!此乃天赐良机,当全军出击,一举击溃其主力!”
张举却较为谨慎,劝道:“表弟,刘备用兵素来谨慎,此番败退,是否太过轻易?恐防有诈啊!不如先派一部追击,探明虚实。”
张纯已被“胜利”冲昏头脑,尤其看到汉军“溃退”时丢弃的物资,更是贪念大起,断然道:“战机稍纵即逝!若等刘备稳住阵脚,或鲜卑援军到来见我等畏缩不前,反为不美!全军渡河,追击!”
命令一下,叛军各部争相恐后地开始渡河,都想抢一份功劳和缴获,队形逐渐混乱。张举阻拦不住,只得忧心忡忡地跟随中军行动。
眼看叛军前锋数千人已追过南岸,其后续部队也大半入水,正在河中央挣扎时,异变陡生!
上游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响!只见一道不高的水墙,裹挟着冰块和泥浆,奔腾而下!虽然不是滔天巨浪,但足以让原本齐腰深的河水瞬间暴涨、水流湍急数倍!
“不好!中计了!”正在渡河的叛军惊恐万分,许多人站立不稳,被水流冲倒,惊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水势成功地将在河南岸的先头部队与北岸主力彻底割裂!
就在南岸叛军因水势而惊慌失措,北岸叛军混乱不堪之际!
“霸王营!随我破敌!”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炸响!张珩一马当先,如同黑色闪电,率领八百身披重甲,却依旧保持着恐怖机动性的霸王营锐士,从下游一处早已勘测好的、水流较缓的河段,猛然突入河中,强行渡河!
他们无视冰冷的河水,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冲上北岸,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直接插入了因水患而陷入混乱的叛军侧翼!
“挡住他们!快结阵!”张纯在帅旗下看得魂飞魄散,声嘶力竭地大喊。
张举急忙指挥部下亲兵上前阻拦。然而,在霸王营决死的冲击面前,仓促组成的防线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撕裂!
张珩目光如电,早已死死锁定那面“张”字帅旗以及旗下的张纯。他根本不理睬沿途的零星抵抗,目标只有一个——敌酋首级!
“张纯!纳命来!”声到,马到,戟到!
玄铁重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张纯!张纯吓得肝胆俱裂,慌忙举枪招架。他身旁的张举也算忠勇,明知不敌,依旧挺枪来救:“表弟小心!”
“滚开!”张珩看也不看,重戟顺势一荡,与张举的长枪一碰。
“铛!”一声巨响,张举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虎口迸裂,长枪脱手飞出,整个人更是被震得跌下马去,口吐鲜血,一时难以爬起。
扫清障碍,张珩攻势不减,重戟化作一道乌光,再次笼罩张纯!
张纯亡魂大冒,拼尽全力格挡。
第一合,枪杆剧震,险些脱手。
第二合,双臂酸麻,门户大开。
第三合,冰冷的戟刃已触及他的胸甲!
“不…”张纯的绝望嘶吼戛然而止。
玄铁重戟如同毒龙出洞,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张纯的咽喉!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挑了起来!
张珩手臂一振,将张纯的尸体甩向叛军密集之处,运足中气,声震四野:“张纯已死!降者不杀!”
主帅阵亡,后路被断,侧翼被精锐突破…本就士气不高的叛军,瞬间彻底崩溃!
南岸被隔断的部队见主帅已死,纷纷跪地请降。北岸的叛军更是丢盔弃甲,四散奔逃,被及时率军渡河掩杀的关羽、张飞部大量俘获。
张举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着表弟的尸体和彻底崩盘的战局,面如死灰,长叹一声,拔出佩剑自刎归去。
潞水一战,刘备军以微小代价,阵斩贼首张纯,张举,收降叛军万余,缴获无算。肆虐幽州一时的张纯叛乱主力,就此灰飞烟灭。
寒风依旧呼啸,潞水缓缓流淌,冲淡了岸边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