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泰玲和唐云燕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出,此刻才松了口气。
杭泰玲拍着胸口,小声道:
“景兰,你刚才太厉害了!皇后娘娘也好威风!”
周景兰却并无喜色,她看着高善清离去的方向,眉头微蹙:
“只怕她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日后更要小心行事。”
当晚,清宁宫内。
孙太后听着韩桂兰禀报御花园发生的事。
“好个钱氏!好个周景兰!”孙太后猛地将手中的团扇摔在桌上,
“一个刚立的后,就敢如此不给哀家面子,当众责罚哀家提拔的人!那个周景兰,更是屡次三番坏我好事,如今竟敢帮着钱氏跟哀家作对!真是岂有此理!”
韩桂兰低声道:
“娘娘息怒。那钱皇后看来并非全无主见,又有周景兰从旁出谋划策,长此以往,恐成心腹之患。高美人此番受辱,更是折了娘娘的颜面。”
孙太后眼中寒光闪烁:
“哀家知道!看来,是时候给她们点颜色看看了。钱氏……动她不易,但那个周景兰,不过是个景福宫的宫女……还有胡善祥那个老妇,仗着懂点医术,就想在太皇太后面前卖好……”
一个新的、更恶毒的计谋,开始在她心中酝酿。
时光荏苒,转眼进入六月。
暑气渐升,紫禁城在一片燥热中,筹备着另一桩大事——郕王朱祁钰的大婚与出宫开府。
郕王府的选址和建造已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钦天监选定的吉日定在八月。
准郕王妃汪紫璇依旧在宫中习礼,只是经过元辉殿的尴尬和孙太后的叮嘱后,她变得更加沉默,偶尔看向景仁宫方向的眼神,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而仁寿宫内,在胡善祥的精心调理和周景兰的细心协助下,太皇太后的病情竟真的有了明显的好转。
咳嗽减轻,夜能安寝,脸色也日渐红润,连精神都矍铄了许多。
太皇太后对胡善祥和周景兰愈发倚重,赏赐不断。
这一切,都像一根根刺,扎在孙太后的心上,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和愤怒。
她知道,必须加快行动了。
这日暑气蒸腾,连仁寿宫四角放置的冰鉴都难以完全驱散那份闷热。
胡善祥携周景兰,与吴太妃、郕王一道,照例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殿内熏着胡善祥特制的、加入了薄荷、艾叶等清心驱邪药材的安神香,气息清冽,稍稍压下了暑热的烦躁。
太皇太后半倚在软榻上,许江姑姑正力道适中地为她按摩着太阳穴。
比起前些时日的恹恹病色,太皇太后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几分锐利。
“善祥你这香,还有那药膳,确是有效。”
太皇太后微微阖眼,感受着额角的舒缓,
“哀家觉得,胸中那股浊气散了不少,身上也松快了些。”
胡善祥谦逊道:
“太皇太后凤体康健,乃万民之福。臣妾不过是略尽绵力,主要还是靠太皇太后自身根基深厚,福泽绵长。”
吴太妃在一旁笑着凑趣:
“是啊,母后。您可得快快好起来,钰儿八月大婚,还等着您老人家主持大局呢!您这皇祖母若不在,那孩子的婚事都要失色几分。”
太皇太后闻言,脸上露出慈祥而又带着一丝倔强的笑容:
“放心吧,哀家这把老骨头,一时半会儿还散不了。怎么也得撑到看着钰儿成了家,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盼着抱上重孙子……”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窗外,似是想起什么,眉头微蹙,语气带上了些许不满,
“说起来,镇儿大婚也快两个月了,皇后那边……怎么肚子还没点动静?这嫡子可是国本,拖延不得。”
侍立在胡善祥身后的周景兰,闻言心中一动。
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稍微遏制孙太后和高善清气焰的机会。她趁着上前为太皇太后换茶的间隙,状似无意地低声道:
“太皇太后挂心国本,乃江山之幸。只是……只是近日宫中似有传闻,说皇上……皇上似乎更常去高美人处,皇后娘娘那边……难免冷清了些。”
她话说得含蓄,却足以挑动太皇太后最敏感的神经。
“高美人?”太皇太后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带着疑惑和审视,“什么高美人?哀家怎不知后宫何时多了位高美人?”
许江姑姑手下按摩的动作微微一顿,垂眸恭敬回道:
“回太皇太后,就是……就是先前在仁寿宫当差,后来被选为御前常在的那个高善清。前些日子,皇上……晋了她为美人。”
“岂有此理!”太皇太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掌拍在榻沿上,震得小几上的茶盏哐当作响!
“一个御前的宫人,才几天功夫就封了美人?还是在皇后新立之时!这成何体统!镇儿真是越来越胡闹了!去!立刻去把皇帝给哀家叫来!”
皇帝朱祁镇正在乾清宫与司礼监掌印王振商议征讨麓川的粮饷事宜,闻得皇祖母急召,虽有些不耐,也不敢怠慢,匆匆赶来仁寿宫。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唤孙儿前来,所为何事?”
朱祁镇行礼后,见殿内胡善祥、吴太妃等人皆在,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太皇太后冷着脸,并不叫他起身,劈头便道:
“所为何事?哀家倒要问问你!如今你翅膀硬了,哀家不插手政事了,你便觉得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吗?朝政大事,你一股脑儿都交给王振那奴才,他是你朱家子孙还是大明忠良?如此倚重内监,将朝中大臣置于何地?这平衡之道,帝王心术,你都学到哪里去了?就不怕外戚未除,又生宦官之祸吗?!”
朱祁镇年轻气盛,被祖母当众如此训斥,尤其还当着胡氏、吴氏等外人的面,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辩解道:
“皇祖母!孙儿是皇帝!难道用什么人,如何理政,还要事事向人请示不成?王振伺候朕多年,忠心耿耿,能力出众,朕用他,自然有朕的道理!朝中那些老臣,迂腐不堪,岂知朕的雄图大略!”
“你……你放肆!”太皇太后见他竟敢顶嘴,气得浑身发抖,挣扎着就要起身,许江和胡善祥连忙上前扶住。
太皇太后指着朱祁镇,痛心疾首,
“好啊!好一个雄图大略!你的大略就是冷落中宫,宠幸一个宫人?!那高善清是怎么回事?皇后才立多久,你就急不可耐地封个美人?你是不是早就觊觎人家,才故意冷落皇后,好让她专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