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冲进工坊,手里攥着一张纸条。张定远正站在第五门炮前,手指还搭在炮管上。他转过身,声音很稳:“说。”
“前线哨站急报,倭寇集结两千余人,已从东岸登陆,正向三里坡方向推进!”
张定远接过纸条,快速扫了一眼。字迹潦草,但盖有戚帅亲授的令牌印信。他抬头问:“几骑来报?”
“单骑,从十里坡一路换马奔来,途中未遇拦截。”
“验过令牌?”
“是,属下亲自核对,无误。”
他把纸条折好塞进怀里,转身走向工坊中央的指挥台。那里挂着一幅沿海地形图,上面插着几面小旗,标记着各营驻防位置。他盯着三里坡那片区域看了两秒,抬手拔下一面蓝旗,重重插在火器营正前方。
“传令兵!”
一名年轻士兵立刻上前。
“火器营全员集合,一级戒备。匠人继续完善炮体最后工序,不得停工。所有火铳装弹上膛,炮位清障,引信孔全部复检。”
“是!”
“再派两队精锐,一队去南隘口,一队去北礁湾,沿路设伏,查探是否有偏师骚扰。”
“要不要通知戚帅?”
“我已经派人去了。现在每一刻都重要,不能等回令再动。”
传令兵跑出去。工坊里的气氛立刻变了。原本安静打磨零件的匠人们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有人开始搬运火药箱,有人检查炮轮是否灵活。老陈从角落走出来,手里拿着最后一支刺刀。
“五门炮都拼好了,就差试射。”他说。
张定远点头:“现在没时间试了。先装药填弹,随时准备拉出去打。”
“可万一承压不够……”
“我知道风险。”张定远打断他,“但倭寇不会等我们慢慢测。如果他们真带大军压境,这一炮必须响。”
老陈不再说话,转身招呼几个学徒去准备发射组件。张定远走到门口,抬头看天。东方刚泛白,晨光微弱,海风带着湿气吹进来。他深吸一口气,披上铠甲,扣紧肩甲带。
刘虎这时也赶到了,脸上还带着睡意,但眼神已经清醒。
“情况怎么样?”
“倭寇来了。”张定远说,“这次不是小股袭扰,是冲着正面来的。”
“那咱们怎么办?”
“守住火器营,守住破浪炮。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重火力。你带一队人去校场高台架望哨,发现敌情立刻敲鼓。另外,让所有人把刺刀装上火铳,近战不能吃亏。”
刘虎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张定远回到指挥台,拿起炭笔在地图上画了几道线。倭寇若想突破防线,必经三里坡或南隘口。三里坡地势开阔,适合大部队推进,但也是明军布防最密的地方。南隘口狭窄,易守难攻,可一旦被绕后,整个侧翼就会暴露。
他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
“之前抓的那个细作,供出山本喜欢声东击西。”
他立即写了一封短令,交给另一个传令兵:“送去南隘口守将,让他加强夜间巡逻,特别注意林区小路。若有可疑踪迹,直接放箭,不必请示。”
传令兵接过令箭跑了。
这时老陈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清单。
“火药存量够打五轮齐射,但引信只够四门炮用。第五门得临时做。”
“做。”张定远说,“用备用铜管,加长导火槽,宁可慢一点,也不能哑火。”
“还有,炮架的轮轴有些松,长途移动可能出问题。”
“那就原地打。”张定远指着工坊外那片空地,“把炮推到前面,挖掩体,固定支架。我们不主动出击,等他们靠近再打。”
老陈点头,回去安排。
张定远站在工坊门口,看着士兵们来回搬运炮弹。有人扛着火药箱,有人拖着铁链固定炮轮。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火药的味道。
他摸了摸腰间的长剑,剑柄冰凉。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鼓声。
咚——咚——咚——
三声短,一声长。
是预警信号。
张定远抬头看向校场高台。刘虎正站在那里,举起右手挥了两下。那是确认发现敌情的手势。
他立刻走进工坊,抓起挂在墙上的号角。
“全体注意!”他大声喊,“敌人已在五里外,预计半个时辰内抵达!火器营进入战斗位置!炮组就位,火铳队列阵,匠人退至掩体后方待命!”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五门炮被缓缓推出工坊,架在预先清理好的阵地上。每门炮周围都有八名士兵守护,两人负责点火,六人随时准备推炮调整角度。
张定远走到第一门炮前,亲自检查引信。铜管插得很紧,火药填充量也符合标准。他伸手敲了敲炮管,声音沉实。
“这炮能响。”他对身边的炮组长说。
那人点头:“只要您下令,我们随时可以开火。”
张定远又走到火铳队列前。每个士兵都已装上刺刀,枪口朝前,站成三排。他扫视一圈,看到每个人的脸上都很紧绷,但没人退后。
“记住训练时的动作。”他说,“先齐射,再压上,刺刀向前。不要乱冲,听鼓声行动。”
士兵们齐声应诺。
他回到指挥台,拿起望远镜看向海边方向。晨雾还未散尽,但已经能看到远处尘土扬起。那是大队人马行进的迹象。
他放下望远镜,握紧了剑柄。
这时一名探子从南边跑来,跪在地上。
“报告大人!南隘口发现小股倭寇踪迹,约五十人,正在试探性推进!”
张定远眼神一冷。
果然是声东击西。
他立刻下令:“南隘口守军按预案反击,不准放一人通过。火铳队留三十人守主阵地,其余随我增援南线!”
士兵们迅速调整队形。张定远正要动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一门炮的引信竟然自己点燃了!火星正顺着铜管往里钻!
他冲过去一脚踢翻炮尾,火头被泥地压灭。
“怎么回事?”
炮组长脸色发白:“不知道……可能是受潮火药自燃……”
张定远盯着那根还在冒烟的引信,呼吸沉重。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