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一股黑势力流窜入江城。
没人知道这些人来自哪里、没有人知道这个群体到底有多少成员、也没人知道他们的领头人是谁。
只知道这帮人自称红人会,以无差别杀人为乐,引起江城动荡。
当时上面下了红头文件,要求市局限时解决,枭就是那个时候被派去做了卧底。
为确保案件进展,这件事属于绝顶机密,就连他唯一的母亲也没有告知。
枭的母亲只知道他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跑去混黑社会。
枭母是单亲母亲,为人十分正直,对他寄予厚望,得知这个消息后就病倒了。
枭为了能早些回来探望,在卧底时玩了命地查探消息,终于在半年前提前收集到所需要的信息。
然而就在他打算撤离的时候,周局失去了他的联系。
几天后,传来红人会发生内斗的消息,双方在码头上火拼,死伤无数。
等周局带着警方赶到的时候,火拼已经结束,整个码头血流成河,尸体全都被丢进海里喂了鲨鱼。
周局连枭的尸体都没有找到。
而从这以后,那股黑势力也隐匿了行踪,这场追捕案最终以失败告终,令江城颜面扫地。
“对了周局,”枭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泪,说道:“我临死前,把那份资料名单藏在了码头。”
“在哪里?”周局一脸意外。
只要有了这份名单,他们就能将红人会一网打尽,还江城社百姓一个平安的环境,也能挽回他们江城市局的脸面。
枭:“码头北面有一个废弃集装箱,我把名单藏在了里面。”
周局忍不住拍桌面,满脸激动:“好!我马上去取!”
交代完心事,枭只感觉浑身一松。
他始终铭记着自己的使命,那就是把那份名单送到周局手里。
奈何在他即将成功那天遭遇不幸,他心有执念,便一直躲着没去阴司投胎,想要以魂体找到周局告诉他名单的藏匿地点。
但是周局一身正气,自然免疫一切阴气。枭的魂体虽然能待在他身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周局沟通,就连入梦也做不到。
半年过去,枭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说出这件事。
而他的魂体由于逗留人间太久,渐渐开始消散,近期更是常常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跟着周局。
幸好今天遇到刘嘉音,对方用一支香助他现身,解决了夙愿。
满身血污的枭虔诚地向刘嘉音鞠躬道谢,眼里情绪流转,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刘嘉音猜测道:“你是想问你母亲的事情吗?”
枭赶紧点头,“没错,我死前有两件心事。一是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而是赶回去见一见我母亲。”
“现在第一件事情勉强完成,第二件事却只怕此生都无法实现了。”
周局也叹了一口气。
半年前,得知枭的死讯时,尚在病床上的枭母没什么表情,只说了一句:“不学好的逆子,死在外面活该!”
但时不时去医院探望的周局知道,这件事对这位老母亲的打击有多大。
最后那段日子,他在医院守着老人过夜的时候,时常看到枭母躲进厕所捧着儿子的照片哭泣。
那段时间,枭母就像失去了求生的意志。虽然照常吃药检查,但整个人完全没了一丝活气。
果然,之后没几天,老人家就过世了。
如今半年过去,只怕枭母连孟婆汤都喝了。
茶室里两个男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刘嘉音却道:“这有何难?”
枭和周局全都一脸惊喜地看向她:“刘大师,您的意思是?”
刘嘉音推开窗户,牛毛细雨裹挟着青草的香气扑面而来,“枭为了完成任务,死后依然跟在周局身边,这就是责任感的力量。”
刘嘉音看着枭道:“而亲情却是比责任感更纯粹、更强大的力量。你凭什么认为,你的母亲就不想再见你一面呢?”
“母亲······”枭的眼里重新落下泪来,这一次不是血泪,而是与常人无异的眼泪。
枭的眼泪滴落在正在燃烧着的香火上,却没有将香熄灭,细细长长的香反而燃烧得更加剧烈。
一股股香烟仿佛有生命力一般,朝着窗外蜿蜒飘去。
窗外细雨朦胧,却阻止不了这股拥有亲情力量的香烟。
烟雾很快飘到了步行街上,就停留在距离茶馆门口两百米处的地方。
奇迹出现了,这些香烟仿佛国画颜料,停留之处仿佛被上了色,使得原先他们看不见的事物显现了出来。
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眉眼与枭有四五分相似,正挥舞着拳头,与五个凶神恶煞的壮汉鬼混厮打在一起。
“我叫你们欺负我儿子!看我不打死你们!”白发老婆婆的拳头如铁锤一记记砸在五个壮汉鬼魂的脑袋上,直把他们砸得抱头鼠窜。
“我儿子从小那么乖,怎么会突然去混黑社会?一定是你们这帮黑心的死鬼骗了他!我可怜的小乖儿啊~”
枭母越打越起劲,一边骂一边揍,丝毫不见颓色。
“谁准你跑的?害死了我孩子,就算你们变成鬼我也要追到天涯海角!”见几个壮汉鬼魂受不了殴打打算逃跑,枭母阴气暴涨,身躯竟然胀大至四五层楼那么高!
枭母迈起一脚就将五个鬼魂踩在脚底,“你们生前作恶多端蒙骗我儿子,死后还想来纠缠他!真当我孩子是没妈的草,随便任由别人欺负吗?”
五个壮汉鬼魂被踩得满身黑气溃散,嚎啕大哭,直喊“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们”,奈何枭母对他们怨念极深,揪着对方的魂体就是一顿搓圆捏扁。
步行街上鬼哭狼嚎、惨叫连连,听得周局牙冠发酸。
然而街上的行人却丝毫没有察觉,不断有撑着伞的行人从他们魂体中穿过。
枭心中大悸,猛的从窗户飘了出去抱住了母亲的大腿。
然而,枭母却像被烙铁碰到一样,惨叫一声,身躯猛地缩回原先大小,从枭的手臂中飘了出去。
“妈!你怎么了?”枭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所措。
枭母远远地立在步行街正中央,悲伤地看着枭,却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