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
嘹亮、穿透力极强的起床号声，如同锋利的刺刀，瞬间划破了驻地黎明的宁静。灰蓝色的天幕下，营房的门板“哐当哐当”地被推开，一群群睡眼惺忪但迅速被号角点燃的士兵，如同被惊醒的狼群，敏捷地冲出营房。
巨大的操场上，尘土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微微扬起。各连队迅速集结，口令声短促有力。随着值星官一声令下：“跑步——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沉闷的鼓点，敲打着坚硬的地面，“嚓！嚓！嚓！”，震得营房窗户嗡嗡作响。士兵们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在初升的朝阳下氤氲蒸腾。
跑步结束，队伍带回营房前空地。水龙头旁，士兵们排着队，用冰冷的井水泼在脸上、搓洗脖颈，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和酣畅淋漓的吐气声。毛巾搭在肩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精神瞬间抖擞。
食堂方向飘来诱人的香气——大锅熬煮的小米粥、刚出笼的杂合面馒头、还有咸菜疙瘩，热呼的煮茶鸡蛋。士兵们端着搪瓷碗，或蹲或站，大口吞咽，发出满足的咀嚼声。整个驻地充满了汗味、肥皂味、饭香和一种军旅生活特有雄性荷尔蒙勃发的气息。
当士兵们用餐完毕，迅速在操场列队完毕时。一个身影踏着稳健的步伐，走上了简易的检阅台。
整个操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台上。
夜海辰！
他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将官军服，熨烫得一丝不苟，肩头的将星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与昨日那落魄“大叔”形象判若两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精心修剪了一条整齐、浓密、如同墨线勾勒般的“一字”小黑胡，横亘在上唇，为他原本刚毅冷峻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成熟、威严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魅力。鬓角那两缕白发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势，反而如同勋章，诉说着浴火重生的沧桑与力量。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台下肃立的方阵，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每一个士兵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屏住了呼吸。
一连长跑步上前，立正敬礼，声音洪亮地汇报：
“报告参座！昨夜剿匪战斗结束！战报如下：全歼二龙山土匪一百零七人！缴获枪支弹药若干！我军参战官兵无一阵亡！仅三人轻伤！俘虏三人：匪首李大舌头，匪号‘野鸡脖子’的副官，以及一名自称‘精细鬼’的小头目！汇报完毕！”
“好！” 夜海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操场，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弟兄们辛苦了！这一仗，打得漂亮！打出了咱们东北军的威风！打出了血性！牺牲兄弟的血，不会白流！仇，我们一笔一笔算！一个都跑不了！”
他眼眸深处，寒光一闪而逝。没有长篇大论，但这简短的几句话，却如同强心剂，瞬间点燃了士兵们心中复仇的火焰和胜利的豪情！
“解散！”
队伍解散，但士兵们并未立刻散去，而是自发地围向了操场一角——那里，三个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土匪俘虏，像三只待宰的羔羊，被粗暴地推搡着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正是李大舌头、野鸡脖子和精细鬼。
夜海辰走下检阅台，步伐沉稳。士兵们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敬畏地看着他们的将军。
他径直走到李大舌头面前。这个曾经嚣张跋扈的匪首，此刻光头上布满血痂和泥土，脸上是纵横交错的伤痕（显然是昨夜被抓时反抗留下的），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被夜海辰踩断的，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
夜海辰伸手，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从旁边晒衣架子上，拿起一条乌黑发亮、浸透了油脂、一看就抽死过不少人的牛皮马鞭。
手臂猛地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啪——！！！”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颤的鞭响！如同炸雷般在操场上空回荡！
鞭梢精准地抽在李大舌头光秃秃的头顶！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瞬间爆开！皮开肉绽！鲜血混合着组织液汩汩涌出！
“啊——！！！”李大舌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身体像被电击般剧烈抽搐！疼得满地打滚。
夜海辰眼神冰冷，毫无波澜。手臂再次扬起！
“啪！啪！啪！啪！……”
鞭子如同毒蛇，带着夜海辰压抑已久的滔天恨意，失去爱妻的刻骨悲痛，狂风暴雨般抽打在李大舌头身上！肩膀、后背、前胸…每一鞭都带起一蓬血雾和破碎的布片！惨叫声从一开始的凄厉，逐渐变得嘶哑、无力，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气声。
整个操场只剩下这单调、残酷、令人头皮发麻的鞭笞声！
士兵们看得鸦雀无声，有人攥紧了拳头，眼中是复仇的快意；也有人微微侧过头，不忍再看。
足足抽了二十多鞭！李大舌头已经成了一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血葫芦，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海辰这才停下，微微喘息，将沾满血肉碎屑的马鞭随手扔给旁边的卫兵。他走到瘫软如泥的李大舌头身边，抬起穿着厚重军靴的脚，对着他那条原本就断掉的伤腿，狠狠地、精准地再次踹了下去！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李大舌头身体猛地一挺，连惨叫都发不出，直接晕死过去。
全场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夜海辰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旁边立刻有眼疾手快的卫兵“啪”地一声划着火柴替他点燃。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部盘旋，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他那张带着黑胡的脸，显得更加冷酷、深不可测。
他看也没看地上昏死的李大舌头，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谈论天气，却带着令人骨髓发寒的决断：
“把这三个杂碎，都扒光了，身上涂满蜂蜜，送到边境线河边外那片最大的草甸子去，绑在树桩子上。让咱们的‘老朋友’（指边境的蚊虫、小咬）好好招待招待他们。生死由命。”
野鸡脖子这个一脸猥琐、留着两撇山羊胡的土匪副官，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听到“扒光喂蚊子”这种比鞭刑还痛苦的死法，想起前年俘虏的土八路游击队员。就是被放在大草甸子受刑，那死状惨不忍睹！无法形容。
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骚臭味弥漫开来！他像条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磕头，涕泪横流，声音尖利地哭嚎：
“长官！饶命啊！饶命啊！我就是个跑腿的！奉命行事啊！都是李大舌头和…和上面的大人物指使的！不关我的事啊！我…我有情报！我揭发！我全说！求求您给我个痛快吧！别喂蚊子啊！”
相比野鸡脖子的崩溃，这个外号“精细鬼”的俘虏，虽然同样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异样的精光。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抽烟的夜海辰，声音虽然颤抖，却努力保持着清晰：
“海…海校长！别杀我！我有用！我有重要情报！关于…关于谁在背后支持二龙山！关于…关于您一直在找的人！”
“海校长？！”
这个称呼一出，夜海辰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刺向精细鬼！
这个称呼，只有奉天讲武堂内部的人才会用！是那些他亲手教导过的学员对他的尊称！这个土匪小头目怎么会知道？！
夜海辰内心警铃大作！这个精细鬼，果然不简单！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暂时模糊了他眼中凌厉的杀意。他弹了弹烟灰，声音依旧平静：
“把他单独押到柴房去，看紧了。我一会亲自‘招待’他。”他刻意加重了“招待”二字。
野鸡脖子一看精细鬼似乎有活命的希望，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声嘶力竭地喊道：
“长官！我也有情报！我揭发！精细鬼他…他…”
阴暗、潮湿、堆满劈柴的柴房里，弥漫着木头腐朽和尘土的味道。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线。精细鬼被反绑双手，坐在一张破凳子上，两个持枪卫兵如同门神般守在门口。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夜海辰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带来一股冰冷的压迫感。他随手拖过另一张凳子，坐在精细鬼对面，翘起二郎腿，重新点燃一支烟。昏暗的光线下，犀利眼眸如同黑暗中狩猎的猛兽，静静地看着精细鬼。
夜海辰 声音低沉：“‘海校长’这个称呼，谁告诉你的？你在讲武堂，叫什么名字？哪一期的？”
精细鬼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回…回校长话。小的…小的真名叫王顺，是…是奉天讲武堂第七期辎重科的旁听生…只听了您一星期的战术课…您可能不记得小的了…”他眼神躲闪了一下，“后来…后来家里遭了灾，走投无路…才…才上了二龙山…”
夜海辰 冷笑一声，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走投无路？旁听生能混到二龙山的小头目？还能知道‘海校长’这种内部称呼？王顺，我劝你老实点。你说你有重要情报，关于谁在背后支持二龙山？关于我在找谁？说！”
精细鬼 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校长，支持李大舌头的，不只是‘76号’给钱给枪那么简单！他们背后…有日本人！是玄阴流的人牵的线！那个小野千鹤…还有…还有一个更神秘的大人物！他们不仅给钱给枪，还…还派了人！”
夜海辰眼神一凛：“派人？什么人？”
精细鬼 声音更低，带着恐惧：“就是…就是那天在松花江边，最后冒出来偷袭您和…和夫人的那帮穿金甲戴鬼面的家伙！他们叫‘猎龙人’！是…是专门冲着您来的！李大舌头只是他们用来制造混乱、引出您的棋子！”
重磅消息！印证了松花江畔的猜测！夜海辰的呼吸微微粗重了一瞬，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那个神秘大人物是谁？小野千鹤现在在哪？”
精细鬼 摇摇头：“那个大人物…李大舌头也只见过一次背影，神秘得很。小野千鹤…在袭击之后，好像受了伤，被那个大人物带走了，具体去哪了不知道…不过…” 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
夜海辰 逼视着他：“不过什么？”
精细鬼 一咬牙：“校长，您不是在找…找那个军长夫人盛美兮吗？还有…那个火神祝焱？”
夜海辰瞳孔猛地一缩！盛美兮在医院刺杀他后，和老北风、祝焱一起神秘消失了！他一直在追查！
精细鬼 压低声音，几乎耳语“我…我偷听到李大舌头和玄阴流一个使者喝酒时说…说盛美兮和祝焱…好像被那个神秘大人物‘请’走了…就在哈尔滨！在一个…叫‘白熊俱乐部’的地方！那里是俄国人和日本人混的地盘，背景很深！”
白熊俱乐部！夜海辰心中剧震！这个名字他听过，是哈尔滨有名的销金窟，也是各方势力混杂的情报黑市！盛美兮和祝焱竟然被带到了那里？那个“神秘大人物”究竟是谁？
老北风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参座！不好了！那个野鸡脖子…在押去大草甸子的路上，趁守卫不注意，一头撞在路边的石头上…撞死了！”
夜海辰眼神一寒！野鸡脖子死得太巧了！是畏罪自杀？还是…被灭口？
他猛地站起身，阴影笼罩住瑟瑟发抖的精细鬼。
夜海辰 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精细鬼…王顺。你的情报，有点意思。但还不够买你的命。”
他转身走向门口，对守卫命令道：
“把他扒光了，送去草甸子和李大舌头作伴！”
精细鬼瞬间面如死灰，瘫倒在地：“校长！饶命！我说的都是真的！饶命啊！”
夜海辰走到门口，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如同寒冰：
“如果你能活着熬过三天蚊子咬，证明你没说谎，或许…我会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说完，他推门而出，将精细鬼绝望的哭嚎关在了门后。阳光刺眼，他眯起眼睛，望向哈尔滨城的方向。
白熊俱乐部…盛美兮…祝焱…神秘大人物…猎龙人…
所有的线头，似乎都指向了这个灯红酒绿、暗藏杀机的地方。松花江的血，二龙山的债，医院里的刺杀…该去收点利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