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的夜晚,霓虹初上。“白熊俱乐部”的霓虹招牌在中央大街上闪烁着暧昧而奢靡的光芒。
厚重的橡木大门隔绝了外界的寒冷与喧嚣,门内则是另一个世界:水晶吊灯折射着炫目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雪茄、香水和酒精混合的浓烈气息。
留声机播放着慵懒的爵士乐,穿着华贵晚礼服和笔挺西装的男女们,在光洁如镜的舞池中旋转、低语。这里是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也是情报与阴谋暗中滋生的温床。
侦察排长王简,此刻已完全融入了这个浮华世界。他身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条纹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属于“归国富商”的疏离微笑。
他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看似随意地靠在吧台边,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舞池中的每一个身影。
目标很快锁定:娜塔莎。这位曾在贝加尔湖畔篝火晚会上,热情起舞的“俄罗斯姑娘”,此刻身着一条性感的酒红色露背长裙,金色的卷发如同瀑布般披散在光洁的肩头。
她像一只优雅而警觉的猎豹,在舞池边缘游弋,眼神看似迷离,实则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搜寻着那个令她组织寝食难安的目标——东北联军总司令夜海辰。
王简放下酒杯,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他整了整领结,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向娜塔莎。
“美丽的小姐,能有幸请您跳一支舞吗?” 王简用流利的俄语发出邀请,姿态无可挑剔。
娜塔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绽放出职业化的迷人笑容:“当然,荣幸之至。” 她将戴着蕾丝手套的纤手搭在王简伸出的掌心。
两人滑入舞池,随着舒缓的布鲁斯节奏轻轻摇摆。王简的舞步娴熟而绅士,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娜塔莎的身体却微微前倾,吐气如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今晚的伏特加,似乎格外辛辣呢…” 她的眼神带着钩子,试探着。
王简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随即恍然,同样压低声音回应,带着一丝刻意的暧昧:“是啊,就像…红菜汤里的那抹酸涩,让人回味无穷。” 他准确地接上了暗号的下半句。
娜塔莎眼中的警惕似乎放松了一瞬,但王简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失望——显然,她确认了王简是“自己人”,但并非她真正要找的大鱼。她的身体更加贴近,丰满的胸部几乎要蹭到王简的胸膛,嘴唇凑近他的耳边,吐息温热:“亲爱的朋友,你看到…那位传说中的‘银翼将军’了吗?听说他今晚也会来…”
“银翼将军?” 王简故作惊讶,随即遗憾地耸耸肩,“这样的场合,恐怕不太适合他。或许,他只是个传说?” 他巧妙地引导着话题,同时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娜塔莎的微表情和周围的环境。
他看到吧台边一个侍者(耶律辽哥)正低着头,用一块白布专注地擦拭着玻璃杯,动作标准得像个老手;也注意到舞池边缘的阴影里,几个看似闲聊或独自饮酒的男人,姿势僵硬,眼神游离,始终没有离开舞池中央。
就在一曲终了,王简准备送娜塔莎回座位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分开人群,径直向他们走来。来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燕尾服,脸上戴着一个只遮住上半张脸的、装饰着银色羽毛的威尼斯假面面具。
面具下的嘴唇线条刚毅,露出的下巴轮廓分明。他无视了王简,直接向娜塔莎伸出手,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下一曲,我的。”
娜塔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和狂热崇拜!她立刻松开了王简的手,像被磁石吸引般投入了面具男的怀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当然…我的荣幸!”
王简心中警铃大作!这个面具男的身高、体型、甚至那透过面具散发出的冷冽气场,都与夜海辰有着惊人的相似!特别是那露出的下巴轮廓,简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绝对是精心设计的诱饵!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目光与吧台边的耶律辽哥迅速交汇了一下。辽哥微微点头,手指在擦拭的酒杯底部轻轻敲击了三下——准备行动!
面具男搂着娜塔莎的腰,滑入舞池。这一次,他选择了节奏更快、旋转幅度更大的华尔兹。他的舞步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力量和节奏感,引领着娜塔莎在舞池中央高速旋转。娜塔莎紧紧贴着他,仰头看着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睛(当然是伪装的),仿佛真的看到了夜海辰本人,兴奋与任务即将完成的激动让她脸颊绯红。
王简退到舞池边缘,看似在欣赏舞蹈,实则全身的神经都已绷紧。他注意到,随着面具男在舞池中央的旋转,舞池边缘那三个原本分散的“闲人”,正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悄无声息地、极其专业地从三个方向缓缓向中央合围!他们的手已经悄然探入怀中或者礼服内侧!包围圈即将形成!
就在华尔兹进入最激烈的回旋段落,面具男带着娜塔莎一个漂亮的甩臂旋转,背对着其中一个逼近的特务时!
面具男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笑!笑声中充满了戏谑和嘲讽!他猛地停下舞步,双手闪电般抓住脸上的面具,用力一扯!
“哗——!”
面具被狠狠甩在地上!灯光下,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一双桃花眼,留着精心修剪的小胡子,眼神魅惑而狡黠,哪里是什么夜海辰!这分明是203团侦察连里最擅长伪装和模仿的特工——绰号“千面狐”的华为!
“不好!是假的!” 娜塔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失声尖叫!
包围过来的三个特务也瞬间懵了!计划暴露!陷阱!
就在这电光火石、敌人心神剧震的刹那!
王简动了!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身体猛地前冲,在奔跑中右手已从西装内袋拔出、早已上膛的勃朗宁m1900手枪!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距离最近、反应稍快正欲拔枪的特务就是一枪!
“砰!”
清脆的枪声撕裂了爵士乐的靡靡之音!那名特务眉心中弹,仰面栽倒!
与此同时!
吧台边,耶律辽哥猛地将手中擦拭的玻璃杯狠狠砸向地面!“啪嚓!” 碎裂声如同信号!在周围宾客的尖叫声中,他反手从托盘底下抽出一把压满子弹的毛瑟c96驳壳枪!动作快如闪电,毫不犹豫地对着第二个正欲掏枪的特务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一连串急促的点射!子弹精准地钻进特务的胸膛,溅起朵朵血花!特务踉跄倒地!
第三个特务反应最快,在王简枪响的瞬间已拔出藏在腋下的马牌撸子,试图向暴露的华为射击!然而,他快,王简更快!王简在击毙第一个目标后,身体顺势一个翻滚,避开可能射向自己的子弹,同时枪口毫不停滞地转向第三个特务!
“砰!砰!”
两发点射!一枪打飞了特务手中的枪,另一枪精准命中其持枪的右臂!特务惨叫着捂住手臂!
耶律辽哥的枪口也瞬间调转,指向倒地的特务,厉声喝道:“不许动!”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草原少年的野性在生死搏杀中彻底转化为战士的冷酷。
整个俱乐部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碰撞声响成一片!宾客们如同受惊的羊群,惊恐地涌向出口!
混乱中,娜塔莎展现出了职业间谍的冷酷与敏捷。她脸上的惊骇瞬间被狠戾取代!在王简和华为注意力被特务吸引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地一脚狠狠踹在华为的小腹上!华为吃痛闷哼,后退一步。娜塔莎则借力猛地向后撞入混乱奔逃的人潮中!
王简见状,立刻举枪瞄准娜塔莎的背影!但人潮汹涌,目标瞬间被淹没,贸然开枪极易误伤平民!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迟疑间,娜塔莎已如游鱼般滑到靠近后门,一个巨大盆栽旁。那里,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戴着宽檐礼帽和深色墨镜的男人,如同幽灵般静静伫立,仿佛周遭的混乱与他无关。
娜塔莎飞快地扑到墨镜男身边,急促地用低语了几句,语速极快,内容听不真切,但王简从她的口型和肢体语言中,清晰地捕捉到了几个词:“陷阱…失败…目标未出现…速撤…”
墨镜男微微颔首,帽檐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住娜塔莎的手臂,两人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瞬间隐没在惊慌失措涌向后门的人潮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简冲到后门,只看到空荡荡的、通往黑暗小巷的出口,晚风吹过,带着一丝阴谋残留的寒意。他狠狠一拳砸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狡猾的毒蛇溜走了!
舞池中央,只剩下三具特务的尸体、一个被耶律辽哥用枪指着的受伤特务、“千面狐”华为已经不知所踪,满地狼藉的酒杯、食物和踩掉的鞋子。
奢靡的舞会,以一场血腥的伏击与反伏击告终。虽然拔掉了几个爪牙,但狡猾的“白熊”和那条致命的“美女蛇”,依旧潜藏在哈尔滨的阴影里。王简蹲下身,捡起娜塔莎慌乱中遗落的一只高跟鞋,眼神冰冷而凝重。这场猎杀与反猎杀的游戏,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