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经过处理的威胁电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黎烬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她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上划过,脑海中飞速闪过一张张面孔。
最信任的人? 林峰?璃?秦婉?还是......厉战野?
最后一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不可能。若是厉战野有意害她,她有无数次机会死在不知名的角落。
手机震动,是厉战野发来的消息:「今晚家宴,父亲想正式欢迎你。六点,老宅。」
黎烬回复了一个「好」字,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不管是谁,既然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就别想再藏回去。
厉家老宅坐落在半山腰,是座颇有年头的法式庄园。暮色四合时,车队驶入铁艺大门,穿过修葺整齐的花园。这里的一切都透着百年豪门的底蕴与威严。
厉明远亲自在门口迎接。他换上了中式常服,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但眉宇间仍带着经年累月的沉重。
“烬儿来了。”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目光慈爱地落在黎烬身上,“今天都是自家人,放松些。”
餐厅里,长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餐具。璃和秦婉也在座,见到黎烬进来,都站起身。
“姐姐。”璃今天穿了条浅粉色连衣裙,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多了些少女的娇俏。秦婉则是一身素雅的旗袍,对着黎烬温柔一笑。
厉战野自然地为黎烬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席间气氛意外地融洽,厉明远问了黎烬一些工作上的事,又关心了璃的适应情况。
“听说你今天处理了周董的事?”厉明远切着牛排,状似随意地问。
黎烬点头,言简意赅:“证据确凿,他无从抵赖。”
“做得好。”厉明远赞赏地点头,“厉氏这棵大树,是时候修剪枯枝了。战野,”他看向儿子,“你找了个好帮手。”
厉战野握住黎烬的手,唇角微勾:“不是我找她,是我们彼此选择。”
璃突然插话,语气带着几分天真:“姐姐今天在宴会上好厉害!那些证据是怎么找到的呀?我看了好久都没发现异常呢。”
黎烬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璃。璃眨着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满脸崇拜。
“有些线索,需要特定的权限才能调取。”黎烬淡淡回答,叉起一块西兰花,“你刚刚接触,慢慢来。”
秦婉适时打圆场:“烬儿确实能力出众。明远哥,你还记得当年正明和苏瑾也是这般珠联璧合?”
提到故人,厉明远眼神黯淡了一瞬:“是啊......若是他们能看到今天......”
晚餐后,男人们去书房谈事,黎烬和璃、秦婉在花园里散步。初夏的晚风带着花香,沁人心脾。
“姐姐,”璃轻声说,声音几乎融在风里,“你要小心。”
黎烬侧目:“小心什么?”
璃咬着唇,似乎有些犹豫:“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我总觉得,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不是外面的人,是......内部的。”
黎烬停下脚步,月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清冷:“你有证据?”
璃摇头,眼神惶恐:“只是一种感觉。自从基地回来后,我就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当你接近某些核心机密时。”
秦婉也走过来,语气担忧:“烬儿,璃的感觉或许不是空穴来风。斯莱德最擅长心理暗示和潜伏,他们的人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藏得更深。”
黎烬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转,忽然问:“秦姨,您当年为什么选择离开?”
秦婉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怔了怔,苦笑道:“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对不起文瑾,没脸再留在厉家。而且,我也害怕斯莱德会找上门来。”
“那为什么又回来了?”
“因为明远哥需要我,”秦婉声音轻柔却坚定,“而且我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就在这时,黎烬的手机响了。是林峰。
“黎小姐,周董在拘留所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去世了。”林峰的声音凝重,“法医初步检查是心肌梗死,但我觉得太巧合了。”
黎烬眼神一凛:“封锁消息,详细尸检,我要知道确切死因。”
挂断电话,她看向面前两人,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周董死了。心肌梗死。”
璃倒抽一口冷气,秦婉也掩唇惊呼。
“好巧不是?”黎烬轻声说,目光扫过月光下的花园,仿佛在欣赏夜色,又仿佛在寻找什么,“我刚从他那里找到新线索,他就突然死了。”
回到卧室,黎烬将今晚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璃看似天真的提问,秦婉恰到好处的打圆场,周董的突然死亡......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厉氏大厦的安保系统。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很快找到了今晚宴会厅的监控记录。
画面中,她正在与周董对峙,台下人群反应各异。黎烬将画面放大,一帧帧仔细查看。突然,她手指停顿。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头操作手机。从角度判断,那人的视线正好能看见台上发生的一切。
而那个时间点,恰好是周董看向台下求助的时刻。
黎烬将画面继续放大,虽然模糊,但能看清那人手机屏幕上反射的光——似乎正在发送什么信息。
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原来是你。
第二天一早,黎烬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来到办公室。她先处理了几份紧急文件,然后叫来林峰。
“周董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林峰面色凝重:“初步结果显示确实是心肌梗死,但在他的胃内容物里发现了一种罕见药物的残留,这种药物能诱发心脏病发作。”
黎烬点头:“继续查药物的来源。”她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昨晚家宴时,你在哪里?”
林峰一怔,随即回答:“我在安保中心值班,直到晚上九点换班。有什么问题吗,黎小姐?”
“没什么,”黎烬垂下眼帘,翻看手中的文件,“只是随口问问。你去忙吧。”
林峰离开后,黎烬站起身,走到窗边。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璃,来我办公室一趟。”
五分钟后,璃敲门进来。她今天穿了套职业装,看起来干练了许多。
“姐姐,找我有事?”
黎烬转身,目光落在璃的脸上:“我记得你说过,总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们?”
璃点头,眼神不安:“是的,特别是最近几天。”
“我查了监控,”黎烬缓缓道,仔细观察着璃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
璃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是谁?”
黎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璃面前,轻轻理了理她的衣领:“你最近和秦姨走得很近?”
璃的身体微微僵硬:“秦姨她......很照顾我。我觉得她人很好。”
“是啊,秦姨人很好。”黎烬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所以我才更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在你的饮料里下药。”
璃猛地抬头,脸色瞬间苍白:“什么?!不可能!”
黎烬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透明证据袋,里面装着一小瓶无色液体:“这是从你昨天喝水的杯子里提取的残留物。一种慢性的神经毒素,长期服用会逐渐出现幻觉、 paranoid (偏执),最后精神崩溃。”
璃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桌角才站稳:“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你开始察觉到一些不该察觉的东西了。”黎烬声音冷了下来,“比如,她才是斯莱德安插在最深处的棋子。”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突然响起。前台通报,秦婉来了,说要见黎小姐。
黎烬与璃对视一眼。
“让她上来。”黎烬对着话筒说,目光却紧紧锁定璃,“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