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幽冥谷返回七修门时，正值腊月。
鹅毛大雪连下了三天，山门内外积雪没膝，呵出的白气能瞬间凝成霜花。
弟子们都裹着厚厚的棉袄，缩着脖子赶路，唯独李子依旧穿着那件青色单衣，额头上甚至还冒着细汗。
“李师兄这是练了什么神通？” 两个外门弟子躲在廊下窃窃私语，“这么冷的天穿单衣，还一点事没有？”
“听说他在幽冥谷得了奇遇，肉身强度堪比法器，这点冷算什么？”
李子刚从执法堂汇报完情况，正准备回七修小筑，听到这话只是淡淡一笑。
《九转炼脏诀》第一转大成后，他的气血确实旺盛得惊人。五脏运转时产生的热量，足以抵御严寒，就算跳进冰湖里，也能撑上半个时辰。
“李子！” 张松踩着积雪跑来，棉袍上沾满了雪沫，脸冻得通红，“你可算回来了！王铁匠把玄煞盾打造好了，让你去看看！”
“这么快？” 李子有些意外，“我还以为要等开春呢。”
“那是你不知道王师傅多拼命。” 张松搓着冻得发僵的手，“为了赶工，他把熔炉搬到了卧室，三天三夜没合眼。”
两人刚走到七修小筑门口，就看到王铁匠站在院子里，手里举着面漆黑的盾牌。盾牌上布满了星纹，中央镶嵌着块幽冥珠碎片，在雪光下泛着幽光。
“试试！” 王铁匠把盾牌扔过来，脸上带着疲惫却兴奋的笑容。
李子伸手接住，只觉入手冰凉，盾牌表面的星纹突然亮起，与他体内的星辉灵力产生共鸣。周围的寒气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挡住，连飘落的雪花都在三尺外融化。
“好盾！” 李子赞道，“连寒气都能隔绝。”
“这算什么？” 王铁匠得意地拍着胸脯，“这盾还能吸收煞气转化为防御！你往里面注入点煞气试试。”
李子依言照做，运转《九转炼脏诀》，将一丝炼化的煞气注入盾牌。幽冥珠碎片突然爆发出黑光，星纹与黑光交织，盾牌表面浮现出层淡淡的黑雾，防御力瞬间提升了数倍！
“厉害！” 张松看得眼睛发亮，“王师傅，也给我打一个呗？”
“你？” 王铁匠上下打量着他，“先把《九转炼脏诀》练会再说！不然煞气入体，直接把你变成煞兽！”
张松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这几天也在练李子教的基础炼脏法，可每次引心火时都不得要领，不仅没练出气血，反而弄得浑身燥热，上吐下泻。
“李子，你那功法是不是有问题？” 张松凑过来小声问，“我怎么越练越难受？”
“是你心急了。” 李子弹了下他的额头，“炼脏功讲究循序渐进，你倒好，直接把三转的口诀拿来练，没走火入魔就算幸运了。”
“可我也想冬天穿单衣啊！” 张松看着李子单薄的衣衫，满脸羡慕，“你看你，穿这么少还冒汗，多神气！”
李子无奈地摇摇头：“等你把基础打牢了，自然也能做到。”
可张松哪耐得住性子？当天下午，他就偷偷翻出《九转炼脏诀》的全本，躲在修炼室里闷头苦练。他觉得自己有玄煞战体，练这功法肯定事半功倍，却忘了李子是靠本源珠才能安全引动煞气。
“第二转，引肝火炼肾……” 张松照着口诀运转灵力，强行引导着一股暴戾的气息冲向肾脏。
起初确实有股热流在丹田升起，可没过多久，那热流就变得狂暴起来，像有团烈火在肾里炸开！
“啊！” 张松发出一声惨叫，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口鼻里喷出的不是白气，而是带着火星的黑烟！
修炼室的动静惊动了正在炼丹的李月。她推开门，看到张松的样子，吓得手里的丹炉都掉了。
张松的皮肤像煮熟的虾子般通红，身上的棉袍被体内蒸腾的热气烧出了好几个洞，嘴角不断涌出黑血，气息微弱得随时可能断绝。
“张松！” 李月连忙冲过去，拿出清心丹塞进他嘴里，又取出银针，颤抖着扎向他的百会、膻中、涌泉三穴。
银针刚刺入穴位，就被一股狂暴的气血弹开，针尖甚至微微发红。
“好强的火气……” 李月的脸色越来越沉，她能感觉到张松体内有两股力量在疯狂冲撞 —— 一股是玄煞战体的战魂之力，另一股是被练脏功引动的暴戾煞气。
更诡异的是，这两股本应相互克制的力量，此刻竟在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纠缠在一起，像两只饿狼在争夺一块肥肉。
“战魂在吞噬煞气？” 李月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仔细观察着张松的丹田，那里的战魂虚影比平时凝实了不少，只是颜色变得有些发黑，显然是吸收了煞气的缘故。而那些被吞噬的煞气，竟在慢慢转化为一种精纯的能量，滋养着战魂！
“这是…… 因祸得福？” 李月又惊又喜，连忙取出凝神丹，用灵力化开，一点点喂进张松嘴里。
凝神丹的清凉气息顺着喉咙流下，张松抽搐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脸色也恢复了些血色，但依旧昏迷不醒。
李月松了口气，正准备去找李子，却看到张松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战魂虚影突然张开嘴，竟主动吸走了空气中的一缕煞气！
“果然在吞噬煞气！” 李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她想起李子说过，玄煞战体的缺陷就是无法控制战魂的狂暴，可如果战魂能吞噬煞气转化为力量，岂不是能弥补这个缺陷？
就在这时，李子推门进来，看到地上的张松，脸色瞬间变了：“怎么回事？”
李月把刚才的发现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他的战魂好像在进化，只是过程太危险，差点把自己烧死。”
李子蹲下身，握住张松的手腕。当他的灵力探入张松体内时，果然感觉到两股力量在纠缠。战魂像头饥饿的猛虎，不断撕咬着煞气，而煞气也在疯狂地侵蚀着战魂，双方势均力敌，谁也不肯退让。
“是玄煞战体的特殊性。” 李子若有所思，“普通修士无法承受煞气与战魂的冲撞，但张松的体质本就与煞气同源，反而能借此融合两者。”
他运转《九转炼脏诀》，将一股温和的气血之力注入张松体内，引导着战魂和煞气慢慢分离。
张松的眉头渐渐舒展，嘴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身上的热气也渐渐散去。
“暂时没事了。” 李子松了口气，“但他短时间内不能再练炼脏功，得等战魂和煞气彻底融合才行。”
李月点点头，将一颗特制的丹药递给李子：“这是我用清心草和醒神花炼制的‘平火丹’，能帮他稳定体内的火气。”
李子接过丹药，看着昏迷的张松，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子，总是这么冲动。”
接下来的几天，张松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李月每天都给他喂服平火丹，并用银针帮他梳理体内的气血。李子则在一旁护法，偶尔引导本源珠的力量，帮助他融合战魂与煞气。
第七天清晨，张松终于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就感觉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丹田处的战魂虚影比之前凝实了数倍，散发着既狂暴又沉稳的气息。
“我…… 我突破了？” 张松惊喜地坐起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已经稳定在筑基初期，比之前提升了整整一个小境界！
“你差点死了。” 李子没好气地说，“还敢突破？”
张松这才想起自己走火入魔的事，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这不是没事嘛…… 而且我感觉变强了不少！”
他说着，猛地一拳砸向旁边的石桌。
“嘭！”
坚硬的青石桌竟被他一拳砸得粉碎！
“厉害！” 张松看着自己的拳头，满脸兴奋，“我感觉能一拳打死头熊瞎子！”
李月走过来，拿出脉枕：“别得意，让我看看你的脉象。”
张松乖乖地伸出手腕。李月的手指刚搭上他的脉搏，就皱起了眉头。
张松的脉象比之前强劲了数倍，但其中夹杂着一丝微弱的黑气，与战魂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像是生了根的毒瘤。
“怎么了？” 李子注意到她的异样。
李月放下手，脸色凝重：“战魂确实吞噬了煞气，但煞气里的杂质并没有被完全炼化，而是残留在了经脉里。如果长期积累，恐怕会……”
“会怎么样？” 张松紧张地问。
“会变成没有神智的煞兽。” 李月的声音有些沉重，“就像幽冥谷里的那些怪物。”
张松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 那怎么办？我不想变成怪物！”
“别担心。” 李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有净煞丹和聚星阵，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他看向李月：“能不能炼制出专门净化战魂煞气的丹药？”
李月沉吟片刻：“理论上可以，但需要一种主材 ——‘冰晶雪莲’。那东西只生长在极北之地的冰川上，三百年一开花，十分稀有。”
“极北之地？” 李子的眉头微微皱起，“离这里至少有万里之遥。”
“而且据说那里有冰煞族盘踞，十分危险。” 李月补充道，“冰煞族是玄冥族的分支，以吸食修士的气血为生。”
张松的脸更白了：“那还是算了吧…… 我宁愿不变强，也不想去那种地方。”
“必须去。” 李子的眼神很坚定，“这些残留的煞气不仅会威胁你，还可能被赤阳长老利用。他既然能控制青老，说不定也能控制被煞气侵蚀的你。”
提到赤阳长老，张松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那老东西还关在地牢里？我去劈了他！”
“别冲动。” 李子拉住他，“他现在是我们揪出幕后黑手的关键，不能动。”
自从从幽冥谷回来，赤阳长老就彻底沉默了，无论怎么审讯，都不肯多说一个字。执法长老怀疑他在等某个时机，或者在和外界的人联系。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极北之地？” 张松问道。
“等你彻底稳定境界再说。” 李子道，“而且我们得先找到冰晶雪莲的准确位置，不能盲目出发。”
接下来的日子，张松一边巩固境界，一边在李月的指导下学习控制战魂与煞气的平衡。他发现自己确实能像李月说的那样，主动吞噬少量煞气转化为力量，但每次吞噬后，都需要服用平火丹压制体内的火气，十分麻烦。
李子则忙着研究《九转炼脏诀》的第二转，并向执法长老打听极北之地的消息。执法长老告诉他，冰晶雪莲确实存在，但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五十年前，被一个路过的散修采走，从此再无音讯。
“不过……” 执法长老话锋一转，“赤阳长老年轻时，曾去过极北之地，还带回来过一块冰晶雪莲的花瓣。你可以去问问他。”
李子立刻去了地牢。
赤阳长老坐在角落里，背对着牢门，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你终于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 李子的眼神一冷。
“当然。” 赤阳长老笑得更诡异了，“张松的情况，我一清二楚。战魂吞噬煞气，听起来很美妙，可一旦失控，就会变成最可怕的武器。”
“告诉我冰晶雪莲的位置。” 李子直奔主题。
“可以。” 赤阳长老伸出三根手指，“我要三个条件：第一，给我一瓶上品灵石；第二，让我见青老一面；第三，放了赤云。”
“不可能！” 李子想也不想就拒绝，“赤云是你的棋子，放了他等于放虎归山。”
“那就算了。” 赤阳长老重新转过身，不再说话。
李子气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赤阳长老在拿捏他，可张松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我可以答应你前两个条件，但赤云必须留在七修门接受看管。” 李子沉声道。
赤阳长老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成交。冰晶雪莲在极北之地的‘万载冰川’，那里有冰煞族的王庭，你最好多带点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李子的眉头紧锁，他不信赤阳长老会这么好心。
“因为我想看看。” 赤阳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看看你能不能活着回来，看看张松变成煞兽的样子。”
李子不再理他，转身离开了地牢。他知道赤阳长老没安好心，但为了张松，他必须去一趟万载冰川。
回到七修小筑，李子把消息告诉了张松和李月。
“冰煞族的王庭？” 李月的脸色有些发白，“据说那里的冰煞王已经达到了元婴期，比执法长老还厉害！”
“元婴期又怎样？” 张松握紧玄铁斧，“只要能治好我的病，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我们不是去打架的。” 李子道，“尽量低调，拿到冰晶雪莲就走。”
他看向李月：“你能配制出隐藏气息的丹药吗？冰煞族对活人的气息很敏感。”
“可以试试。” 李月点点头，“我需要些‘隐息草’和‘寒冰花’，这些在宗门的药圃里应该能找到。”
“那我们准备三天。” 李子沉声道，“三天后出发，去极北之地。”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李月成功炼制出了 “隐息丹”，服用后能暂时隐藏修士的气息，有效期为三天。王铁匠也给他们准备了足够的抗寒装备和法器，其中有件 “避寒披风”，据说是用雪蚕丝织成的，能抵御零下百度的严寒。
出发那天，天依旧下着雪。执法长老亲自来送行，还派了十名金丹期弟子随行。
“万事小心。” 执法长老递给李子一块传讯符，“遇到危险就捏碎它，我会尽快派人支援。”
“多谢长老。” 李子接过传讯符，郑重地说。
张松拍着胸脯道：“放心吧长老，我们肯定能把冰晶雪莲带回来！”
李月也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三人翻身上马，在十名金丹弟子的护送下，朝着极北之地的方向出发。马蹄踏在积雪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飘落的雪花覆盖。
李子回头望了一眼七修门的山门，心中感慨万千。从黑风镇到七修门，从幽冥谷到万载冰川，他的修行之路似乎永远充满了挑战。
“在想什么？” 李月策马来到他身边，柔声问道。
“在想我们能不能顺利回来。” 李子笑了笑。
“肯定能。” 李月的眼神很坚定，“有你在，有张松在，我们一定能回来。”
张松也凑过来说：“就是！等我好了，咱们再去幽冥谷，把赤阳长老的阴谋彻底揭穿！”
李子看着身边的伙伴，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只要他们三个在一起，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队伍渐渐消失在风雪中，朝着遥远的极北之地前进。
而在七修门的地牢里，赤阳长老透过铁窗，看着漫天飞雪，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去吧，去万载冰川。” 他喃喃道，“那里不仅有冰晶雪莲，还有我给你们准备的‘大礼’。”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块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冰煞族的图腾，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极北之地的万载冰川，比李子想象的还要寒冷。
刚进入冰川范围，就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连避寒披风都挡不住。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冰层下隐约能看到冻住的巨兽尸体，散发着悠久的岁月气息。
“这地方…… 太可怕了。” 张松裹紧披风，牙齿都在打颤，“比幽冥谷冷多了！”
李月服用了颗暖身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大家小心脚下，这里的冰层很薄，下面可能有空洞。”
李子祭出聚星阵盘，淡蓝色的光幕将众人笼罩，虽然不能完全隔绝寒意，却也能起到一定的保暖作用。
“按照赤阳长老的说法，万载冰川的中心就是冰魄核心所在之处，那是整座冰川灵气汇聚的本源，蕴含着至阴至寒的力量，若能取得，不仅可助长老突破至臻境界，更能让我们宗门在极寒之地的势力版图彻底稳固。
只是那核心周围布下了上古禁制，据说每一道禁制都对应着一种远古凶兽的残魂，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